将嫁_绕梁三日【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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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峥低头轻笑:“霍都尉何出此言,冯峥不过是想给自己挣个军功罢了。”

  霍时英也不回头背朝着他道:“明日烧山,火势一起,势必就阻断了羌人前锋的退路,到时候,他们回不去,只有朝着卢龙寨冲杀出一条活路,我军为了拦截会采取不计目标的箭阵压制,卫放他们去的五十个人回不来几个,冯守御你以为你的身手,能回得来吗?这点考量,我知道你应该计算的很明白。”

  冯峥在后面低头不语,霍时英指着城头上的士兵接着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劝慰人,可我知道,我们作为一个将官在他们面前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不如意而轻言生死。他们这些人,包括十二万凉州所有的边军普通士兵,他们背乡千里来当兵,他们绝大多数人目不识丁,朝中无人,能够出人头地的只有凤毛麟角,他们绝大部分人一生只能做一个士兵,他们要么战死埋骨边关,能回乡除非边关安定,皇上大赦天下,或者身体残疾,又或者服役满二十年,他们可以领二十两的抚恤银回乡。二十年,二十两纹银,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我们对他们有责任,虽已我们一己之力担起的有限,但我们必须要做。”

  冯峥一直沉默不语,始终低头望着脚下,霍时英回头看他一眼,走到城楼正中的战鼓下,手指在鼓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状似不经意的说:“冯守御,卢龙寨明天有雨,最晚明日入夜会下下来,卢龙寨到最后依然会是死战。”

  冯峥终于震惊的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就怎么知道了?”

  霍时英背手踱到面向着城墙的窗下,伸头望望天空说:“农民种一辈子庄稼,也能弄清楚寒暑秋分,知道谷雨之后立夏之前cha秧,寒露前后要收割,差不得时辰这就跟天气有关,而打仗首要一条就是天时,所谓的天时里面包括天气等诸多原因,嘉定关,卢龙寨,前后五十里,我在这里过了二十年,刚会走路我爹就拎着我跟他上了战场,在一个地方住久了,经历的多了,我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就知道了,嘉定关入秋以来就没下过雨,是时候了,这场秋雨憋的时间长了,小不了。”

  冯峥站在原地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霍时英,霍时英却背着手,一派轻松走出城楼给他留下一句话:“冯守御你不是想立军功吗?后天守城就由你督战吧。”

  霍时英一人走下城楼,边走边捏下巴,跟文人说话太酸,和冯峥纠缠这半天,她腮帮子都要酸掉了。

  城门那里卢齐正带着兵在修筑工事,木方,沙土,石块陆续的运到城墙下,正gān得热火朝天,霍时英隔着老远看了一会,回屋睡觉去了。

  这夜最是更深露重的时候,卢龙寨的正前方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隆之声,地面隐有震感,马嘶人鸣之声持续经久,卢龙寨里的的官兵起了一点小骚动,霍时英躺在chuáng上,睁开眼睛听了一会,外面的声音渐小后,她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天色微亮,霍时英起chuáng,小六伺候着她洗漱完,早饭上桌之前她打发小兵去吧秦爷叫了来。

  饭桌上秦爷把令牌还给了霍时英时,说了一句:“这次他们来的人可是够多的。”说时他注意看着霍时英的脸色。

  “嗯,我知道”霍时英接过来应了一句就再无下文,秦爷也就没再问,两人都闷头西里呼噜的吃饭。

  正吃着,房门忽然被“咣”的一声推开,“都尉!”门口站着卢齐,脸上还有一些灰土,显是劳作了一夜。

  “来了?”霍时英问他。

  “山头上已经看见人马了。”

  霍时英起身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往外走:“走,看看去。”

  霍时英嘴里啃着馒头,溜溜达达的上了城墙,城墙上早就围满了士兵,正是早饭的时侯,不少兵手里都拿着吃食,扒着城头往外看。

  霍时英上去扒拉开两个小兵,也伸头往外面看,基本和他们一个姿势。

  霍时英身边站着一个老兵,嘴里啃着gān饼问她:“都尉,乖乖的,这回来了多少人啊?”

  远处的山头,人影绰绰,更远处的关隘处,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望不到尽头,霍时英嘴里随口应着老兵:“不少,吃饱点,一会有力气砍人。”

  战鼓还没响,主城墙上站满了士兵,这帮在卢龙寨常年驻守的兵,身经百战,知道还没到要打的时候,全围在那跟看热闹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霍时英也围在那看了一会,黑压压的人马到了关隘处就不再往前走,队伍从中间一分为二上了两边的脊山和关云山,他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的功夫,山上就传来阵阵伐木的声音,很快两山上炊烟四起,羌人在造饭了,伐木也是在做撞城门的桩子和云梯了。

  霍时英看着前方的动静,手里的馒头已经变得冷硬,她几口吃完,拍拍手里的残渣,回身豪迈的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卢齐,何在?”

  卢齐从人堆里挤出来躬身抱拳:“末将在。”

  “传令,击鼓!备战!”

  备战的鼓声由缓而急,鼓声一响,城头上的士兵全在瞬间抖落一身慵懒的皮,小跑着鱼贯下了城墙,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了,留下当班站岗的士兵腰背笔直面孔肃穆,目视前方。

  鼓声中霍时英继续向卢齐下令:“开库房,把箭羽搬上来,传令弓箭手全部上城墙。”

  鼓声持续半盏茶的功夫,鼓声一歇,城墙上已经准备就绪,两排she手在三道城墙上一字排开,他们身后的盾牌手,手持盾牌手握单刀,他们的军服在风中咧咧作响,冷冽而肃穆。

  两座山上的炊烟渐熄,羌人要吃早饭了。霍时英站在城楼上目视着前方对卢齐说:“击鼓吧。”

  身后的战鼓随着卢齐的一声令下,忽然就如同bào风骤雨一样骤然响起,这是冲锋的号令,两个侧翼城墙上的鼓声呼应着同时响起,一时鼓声震天,灌响整个天地间。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卢龙寨前方的两座山上起了多处浓烟,只片刻的功夫,浓烟之后就看见了明火,很快,用眼睛能看得见的速度,火依着风势在小范围内连成了几片,两山上开始出现人嘶马扬的混乱之声。

  城楼是卢龙寨的制高点,对面距离百米两山上的qíng景看得清楚,火势已经呈水漫之势在两山间迅速散开,羌人开始还试图组织救火,但很快乱了阵脚,满山都是惊慌乱跑的士兵,火海里阵阵惨叫呼号之声不绝,前面快要蔓延成火海,有人开始往后山跑,但很快后山也窜起了滚滚浓烟,火势最大最先燃烧起来的关隘两侧,树木倾倒,泥沙树枝滚滚而下,堵上了那里的关口,第二道阻截羌人往回撤的防线已经烧起来了。

  漫天的呼号着往山上冲去的人群中,稀稀拉拉的逆流而下几个人,速度很快,从山脚的浓烟处钻出,飞快的向卢龙寨扑过来。

  霍时英手扶着城门的窗棂冷冷的下令:“弓箭手上箭,准备。”

  陆陆续续的跟着从火海里又冲出十几个人,都是着羌人的服饰,手臂上艳红色的布带随风飘扬,他们埋头狠命的狂奔,卢龙寨前方百米空地,无遮无拦,他们目标明显,霍时英在城头看的清楚,浓烟背后的树林里一只黑色的箭羽忽然破空而出,跑在最前面的人胸膛一挺,长箭贯胸而过,他带着奔跑的冲势,往前又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这仿佛是羌人混乱的转折点,呜呜的冲锋号角四处响起,一对骑兵以悍然之资冲出火海,当先一人身着羌人将领的皮革军服,手提一把单刀,呼喝着冲向前面奔跑的一队人,他冲入几人中间,手里的弯刀如收割一样瞬间结果了几个人的的xing命,每一个都是一刀砍头,一刀毙命,鲜血如泼墨般飙she上天空,染红了土地,吊篮已经从城头放下,但是他们不再she程之内谁也救不了他们。

  卫放的胸腔如同一个风箱,他觉得世界如此的慌乱又如此的寂静,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充斥着耳膜是如此清晰,身边杂乱的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是他的战友,噗噗的闷响是他的兵倒下的声音,尖锐的破空声是背后的箭羽夺命的声音。

  已经能看见前方城上掉下来的吊篮,他知道自己体力好,卫放知道自己能跑过去。他爆喝出一声:“跑之子形。”

  奔跑的人忽然变换互相穿梭着用之子形奔跑,虽然前进的速度慢了,但伤亡不那么大了,就在这分秒计算的瞬息之间,后面的火海里已经陆续冲出一些骑着战马的骑兵,他们绝大部分人已经意识到后无退路,只有往前冲杀拿下卢龙寨他们才有活路。蝗虫一样的箭羽向着前方奔跑的人she过来,卫放身边的人成片的倒下,前面几个终于冲进这边she程之中。

  卢齐站在城头上狂吼:“放!”

  早就紧绷弓箭士兵,同时放手,瞬间,卢龙寨的上空飘出一片黑云,黑云撕裂空气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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