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空闲一点的晚上,岑曦才重新给母亲拨了通电话。刚接通,她循例被叨念几句,这些话快听得耳朵起茧,她“嗯嗯哦哦”应着,结果引起母亲的不满:“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挠了一下被震得发痒的耳朵,岑曦回答:“在听,认真听着呢。”
“我看你半个字都没有听见去吧?”钱小薇囔囔道,“上次让你回家吃饭,到现在也没看见人,是不是嫁了人就不知道回家了?”
这个罪名实在不轻,岑曦连忙说:“行行行,我回马上回,明晚就回。”
钱小薇终于满意,随后又说:“前些天我打电话过去,是你老公接的,他说你去开罗办公了。我说你这是怎么回事,结婚没多久,不是萧勉外出,就是你跑到大老远出差,整天聚少离多,你们夫妻两能培养感qíng吗?”
“妈,”岑曦一派轻松地说,“有感qíng的话,不需要整天腻在一起,要是没有感qíng,天天腻在一起也培养不出来,您就少cao点心吧。”
“天真!”钱小薇嗔她,“萧勉这人,一看就不是容易收服的主儿,你连高衡那么老实的孩子都看不住,又怎么能看得住他呢?”
提起高衡,岑曦便沉默了。
回想起初相识时,高衡确实是一个踏实又有gān劲的男人,当时他也是采购部的一个小职员,他身兼数职,几乎把整个部门的杂物都包揽了。岑曦的职位跟他差不多,他们经常一起加班跑业务,相处多了,渐渐就生出了革命qíng谊。至于后来的jiāo往,也算得上是自然而然的事。
岑曦原以为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段简单又平凡的感qíng,她从来没有想过,高衡竟然能够平步青云,不足十年就坐上了cooing总经理的位置。这样的转变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衡越来越频繁地应酬,他的西装一套比一套大牌,他的汽车一辆比一辆昂贵,而饮食也一天比一天讲究。尽管如此,高衡对她还是很好的,他虽然忙碌,但总会挤出时间陪她,对她也从来不曾吝啬,即使她很少接受他过于贵重的礼物。
由于他们的恋qíng很低调,公司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多,岑曦之前没有高调宣告,之后更不会随便公开。高衡的想法应该跟她无异,他们没有谈过这个问题,但也很有默契地保持低调。
在外资公司当高层,高衡做事是外派作风,但骨子里却是极传统的中国人,打算先立业再成家。在很久之前,岑曦就听他讲过自己的人生规划,因此这些年来,她并未催促过高衡。她也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相比于婚姻,她更享受这种谈着自由的恋爱又有伴侣可以依靠的日子。
然而高衡的求婚比她想象中要来的得。岑曦很记得那个晚上,他忽然提出要随她回家吃饭,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结果当晚饭后,他竟然当着父母的面向她求婚,她既惊喜又错愕,还真下了非君不嫁的决心了。
后来岑曦才知道,高衡已经跟一个年轻貌美的调香师鬼混已久。那调香师确实是个尤物,她肤白腿长,身材凹凸有致,人柔美娇嫩得像水蜜桃一样,一颦一笑或许就能惹得男人失了心魂。
高衡把这事藏得很好,而岑曦对他又是百分百的信任,若非是那女人找上门来,她想她根本不会知道。
电话那头久久未有声音,钱小薇自知失言,语气倒放缓了很多:“曦曦,你还在吗?”
岑曦倏地回神,她装作没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在开罗给你买了一条围巾,很漂亮的,明晚带过去。”
钱小薇说“好”,她耳尖,听见那头似乎传来关门声响,于是就问,“萧勉回来了?”
“嗯。”岑曦说,“刚回。”
“这么晚才回来……”钱小薇低声叽咕,接着叮嘱女儿,“明晚一定要把他带过来吃饭。”
待岑曦挂了电话,萧勉才走进客厅,坐到面对的沙发问她:“你妈?”
“是啊。”大抵是看到她那幸灾乐祸的表qíng,萧勉便猜到她正跟母亲通电话,“明晚有空吗?一起回家吃饭吧。”
萧勉“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明晚我接你下班?”
岑曦说:“不用太早过来。”
萧勉点头答应,但第二天下午,他还是早早地前往岑曦办公楼下等待。平时岑曦自己开车上班,他前来接送的次数并不多,然而公司里总有人能把他认出来,刚到下班时间,她的微信一下一下地震动着,不少同事向她汇报——你老公在等你!
从落地窗朝下看,岑曦隐约看见萧勉的车。从高处俯瞰,那车子缩得很小,像个火柴盒一样。道路上的路人和车辆往来匆匆,而他却静静地停在路旁,不焦躁,也不催促,只是固执而耐心地等待着她。她不自觉露出微笑,胡乱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之后就提着手袋离开办公室。
钱小薇虽然不待见萧勉,但他来家里吃饭,她还是为他准备了他爱吃的菜。
在厨房里,岑曦帮忙削土豆皮,钱小薇就告诉她:“萧勉喜欢吃糖醋里脊,他上次吃了很多,你平时可以给他做做。”
“哦。”岑曦敷衍地应声。
“平时家里都不开伙的对吧?就知道工,哪有当老婆的样子!”钱小薇又忍不住数落她。
岑曦把削好的土豆抛进水池里,如实回答:“他很少回家吃饭的。”
钱小薇问:“那你有没有叫他回家吃饭?”
岑曦沉默。
钱小薇无奈地摇头:“你跟曼曼都不让我省心啊。你妹妹是小孩子心xing,把人缠得紧,一丁点小事就闹得天翻地覆,是个大麻烦。而你呢,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就知道维持一下夫妻的样子,是个更大的麻烦。”
岑曦有点恍惚,差点就削到了自己的手,她gān脆将刀子放下,倚着料理台听着母亲的训话。
家里的两个男人在客厅里聊天,钱小薇不想让萧勉听见,故意压低了音量:“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萧勉根本就不上心,或许说,没有像当初跟高衡谈恋爱时那么上心。我真不懂你是怎样想的,你要是还不能走过来,就不应该跟萧勉结婚,现在这婚不该结也结了,还是你一意孤行的,那你就该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听见没有!”
岑曦仍是沉默。跟高衡分手以后,她发现自己对感qíng的认知已经处于一个很茫然的阶段,她虽有喜有乐,但始终未能像旧时那样,全身心地爱一个人。
正因受过伤害,再爱就会变得有所保留,岑曦对萧勉正是如此。其实她也不想敞开心扉,但她心房的门似乎被敲坏了,再打开恐怕要先修补完好才行。
看见女儿盯着地面发呆,钱小薇忍不住敲她的额头:“不就是被个男人绊倒而已吗?重新站起来有什么难的!赶紧给我振作起来,我跟你爸都等着抱外孙呢!”
岑曦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母亲赶出了厨房。她的思绪乱糟糟,满脑子都是母亲最后那句话。说实话,她真没想过孩子的问题,虽然结了婚,但却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从此改写。如今她学做别人的妻子已经学得很抓狂,要是再学怎么当一位母亲,她想自己肯定会疯掉的。
为了招呼女婿,钱小薇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不过她对萧勉依旧是冷冰冰的。席间只有岑父给他夹菜,他客气地道谢,之后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岑曦时不时瞄向他,还好几次被他逮着,她也不闪躲。结果父亲打趣她:“怎么盯着小勉看,人家脸上沾米粒了吗?”
被点名的萧勉给岑曦夹了块j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给钱小薇夹了一块:“妈,您也吃。”
钱小薇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jīròu吃完,她才开口:“这周周六有个饭宴,我跟你爸临时有事不能去,你们小两口替我们去吧。”
岑曦刚想发问,结果被母亲的一记眼神挡了回去,改而对萧勉说:“你有空吗?”
萧勉说:“有。”
话音刚落,钱小薇就说:“那就这样决定吧,回头我把请帖给你们,你们可不要慡约。”
拿到请帖的时候,岑曦才知道为什么母亲特意派她跟萧勉出席。这是她家一位亲戚的弥月宴,她看完以后递给萧勉,萧勉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问:“要不要给孩子买点什么?”
岑曦对此没有什么经验,出发前一晚,他们便到商场闲逛。
走在母婴区,全是粉粉嫩嫩的婴儿用品,那些小小的衣物鞋子可爱得不得了,岑曦爱不释手,在货架前挑选了很久也抉择不了。当她终于把两盒粉红色的套装放进购物车,萧勉问她:“你确定是女孩子吗?”
“噢……”岑曦摸了摸头发,“好像是个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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