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在规避危险话题,靳正雷心中只剩叹息。他亲吻她的手腕,“我尽量早点回来。接你回宁波街住一晚,明早一起去?”
她点头。刮过的下巴gān净清慡,让她不由想起那短短胡茬昨夜厮磨她皮肤的感触。
“阿若,我们认识多久多久?”不等她回答,他继续,“十一年半。上一次你由我身边逃开,刚好半年。这一次,接近七个月。这七个月,知不知你最常做的动作是什么?点头。”
美若手掌滑下,抓住他衣衫。
“太乖巧了,就不是你。”
“兜弯说话的也不是靳老板。”
他抿紧嘴,而后道:“你对前日报纸绯闻避而不提。”
前日报纸有偷拍照片,他夜半在谭笑家逗留超过三个小时。“谭笑说你们只是聊天谈心。”
“你信?”
“你打算向我描述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个步骤?”美若扬眉,“好,我洗耳恭听。”
他失神,定定看她。“这才是我阿若。”他在心中自语。
“你想我怎样?看了报纸找你算账,再送你一粒子弹?”她仰高下巴。“你被枪杀有瘾?”
他低笑,“乖巧了半年有多,我几乎以为你变了xingqíng。”又郑重其事问:“阿若,你的耐xing还剩几何?”
她沉默,然后问:“你认为我在做戏?”
“说你不是。”
她回视他良久,“不是。”
他从她眼中得到相符的答案,咧开嘴,笑得像中了大奖。
“我确实没有谭笑聊天谈心,我做了别的事。”说罢他观察她表qíng。
美若竭力控制,不让自己流露出微末的异样。
“进她家后,我逗留不超过五分钟,然后回到车库离开,偷偷去了新界。”
她不自觉瞪大眼。
神qíng让他满意,他笑意更深。小骗子,她敢说方才没有一秒钟的醋意和失望?俯下脸,靳正雷用耳语的音调道:“好险,差点让我阿若伤心。”
她从鼻子里嗤一声,“除了你和谭笑,无人知真假。去新界做什么?夜半?现在和兴衰落,需要雷爷亲自出马,jiāo收货?”
“新界我有间木屋,偶尔会上山住几日。”
美若想起他对蔡炳谦讲他为qíng所困,玩自闭,在新界山村独居,忍不住笑出声。“你见了谭笑,发现为qíng所困,去新界山村自闭?”
“我只会为一人所困。”他也笑,然后凝视她,“你知道是谁。”
她咬住下唇,露两颗细碎小白牙,靳正雷伸出舌尖,在她唇上扫过。“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住两天。丁维恩会玩làng漫,我也可以陪你露天席地看星星。不过恐怕没……”
他躬身,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阿若。”
他打开盒子,里面一只粉钻戒指。独钻,方形。
美若看一眼,“我不能收。”
他嘴唇紧抿,凝视她。
美若眼中的拒绝坚定。
“不是求婚,”说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无比艰难。“不代表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礼物。”
她双手置于身体两侧,暗自捏拳。
靳正雷将戒指盒放在梳妆台上。“我去做事,会尽早回来。”他留恋地抚她面颊,克制不住深吻的yù望。
美若含住他的舌尖,有漱口水的柠檬味道。她模糊地想,他戒烟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
“不舍得你。”他托住她下巴,再覆上一吻,这才下楼。
油麻地西九龙警署,一名探员敲门后推开。“组长,目标一切正常。”
小型会议室里的椭圆桌前,一位高级警司转向众人。
何昭德征求处长点头同意后,汇报道:“宝华银行前高级经理梁敏超已经坦白,八二到八五年间,他帮助申兆文以一般汇款方式,避开金融监管条例,转移资产,有数十次之多,数额近亿。”
商业罪案调查科组员随之汇报:“申兆文伙同财务公司老板,也是和兴成员,绰号‘大海哥’的贺江海,利用艺术品投资方式洗黑钱,两人已承认,是受辉煌影业公司老板,和兴龙头靳正雷指使。”
组长目光扫来,蔡炳谦放下手中报告。“申兆文与贺江海愿意做污点证人。目前已知靳正雷巨额资产来源不明,涉嫌贩毒、杀人几项罪行。O记西九龙反黑组带回若gān证人,侦讯工作正在进行。”
他顿一顿,说道:“现在有人证物证,足够他坐十年八年。不过……”
组长明白他隐去的真实想法,“蔡督察,你想等他内地的同党过来,一网打尽。但是,”他敲击桌案,斟酌后下决定,“不能再等了,和兴连续数人落案,靳正雷早已醒觉。再等下去,错失良机。”
他转向助理,“疑犯购入大批军火,手中有重型武器。为防目标逃逸伤人,打电话给行动处,请求支援。”
他做个坚决的手势:“行动!”
美若正陪小美买新书包和新衫。
七姑低声道:“这也太贵了,一般般的就好。”
“七姑,我幼时生日,你过海转几道车给我买蛋糕。我宠小美的心,和你宠我一般模样。”
“一年才那一次。”七姑讷讷。“小事你也记得。”
“我八年才这一次呢。”美若摩挲她布满老人斑的手背。
詹小美由试衣间出来,在镜前左顾右盼,“家姐,好不好看?”
美若拿起一件小外套,在小美身前比划,“颜色很搭配,好看。”
詹小美喜笑颜开:“我再去试另一件。”
她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
七姑开怀,“这样一家人一起,多好。”
美若坐她旁边,低头道:“是啊,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莫理人眼光,自己开心最重要。”七姑安慰她,“小美小姐也很开心呢,这半年笑容多过前八年。”
小美很爱和她聊天,像洪水破堤。她告诉美若同学们的怪癖和笑话,也会谈她最讨厌哪个密斯,最喜欢哪个。
有一次太兴奋,詹小美提起最爱的密斯朱,她曾央求靳正雷约会密斯朱晚饭。说罢吐舌头。
美若好笑:“你爹哋怎讲?”
“他嫌她,说她像菠萝包一样臃肿。脑子也像,全是发酵后的dòng。”小美噘嘴。
“他不会欣赏。”美若道。
“才不。”詹小美反对,“他很好眼光。”
小美抱住她:“家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那是小美第一次拥抱她,主动的。
美若挽着七姑的手臂,揽住小美肩膀,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和家人在一起,感觉万分心安。
小美不再怯怯的,恢复自信和骄傲。她扭开电台听歌,和梅艳芳一起唱“jiāo出我一生,凭一颗爱心,jiāo付每份诚恳”。又道:“家姐,我想养只狗,像布鲁托那样,耳朵长长的。”
“等你成绩拿第一。”
“可是,你也没有考第一,爹哋就送你一只猫。”
美若将音量关小,从倒后镜里望向七姑。
七姑摆手,“不是我。”
小美得意,“爹哋讲的。”
难怪妹妹qíng愿相信流言,看他都说了些什么。美若无奈叹气,“我没有考第一,但我一直是前三名。”
小美嘟嘴,“我读书没有你犀利。”
“那……”美若让步,“考到前十?”
小美瞥她一眼,神qíng沮丧。
“詹小美,你能不能进前十五名?”
“我能!”小美想跳起,又被安全带拉回去,“我能!我保证。”
孩子气让美若发噱不已,她笑着重新扭大电台音量。
梅艳芳一曲终了后,正在播报新闻。
女声平静清晰:“警方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在亚皆老街一栋商业大楼展开搜捕行动。行动中双方有零星jiāo火,疑犯随后驾驶一辆蓝色林宝坚尼,车牌号码为XXX,由广东道驶上青葵公路。西九龙总区警署发言人称,疑犯为中国籍男子,现年三十七岁,有黑社会背景……”
“家姐!”小美尖叫。
美若手中方向盘急转,堪堪避开前面迎头而来的一部货车。
詹小美惊魂未定,两眼瞪大,脸色苍白。七姑紧抓扶手,大口喘气。
“家姐。”小美小声喊。
美若摇摇头,深呼吸。解释道:“我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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