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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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载初怔了怔,“谁?”

  “是个极好看的年轻人,我听她叫他元大人。”薄姬勾起一丝笑,眼神怨毒,“我不想被她救——我宁可在那里便死了!可她救了我,还对我说……”

  她分明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聚集起越来越重的寒意,曾经温柔将她望着的眼睛也变得yīn鸷可怕,仿佛有无形的压力迫在自己身上,竟无法再说下去。

  “你说,她和元皓行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元皓行,但她叫他元大人,似乎很亲昵——还,请他放了我。”

  “阿蛮,我可以容忍很多事,唯独她的事……”他抿起唇角,冷声道,“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薄姬骇得双膝跪下,伏身道,“我,我不敢欺瞒将军。”

  “这件事我并未同连将军他们说,因为,因为,韩维桑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敢说。”

  江载初略略低头,看着她修长洁白的后颈,轻道:“你说。”

  “我听到他们在说起什么蜀地,侄子之类……然后那位元大人请她放心。韩维桑对元大人说,说她欠你良多,便请他将我放了,算是……还你的人qíng。”

  说到这里,她悄悄抬起头,觑了一眼江载初的脸色,却见他俊美的脸上收起了怒色,竟没什么表qíng了,怔忡之间,只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此刻薄姬心中稠乱如同烫粥,蓦然想起路上那人对自己说:“你若要得到他的心,便听我的话,这般告诉上将军——”

  那时自己还问:“可这般骗上将军,他发现了怎么办?”

  “韩维桑的事,他会失了分寸,我会叫他相信的。”

  ……

  事道如今,她竟开始觉得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我问你,她还说了什么?”上方传来的声音已然冰凉彻骨。

  她打了个哆嗦,只能鼓起勇气,学着韩维桑当日的语气道:

  “你见过他后背一道道伤口么?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么?你又知道他为何反出晋朝?”

  “你知道他曾向我求亲,最后,却是我不愿嫁他么?”

  “你知道他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你觉得我在和你争?可我和你,又有什么好争的?”

  ……

  主帐中就这样沉寂下来,可是空气之间,分明有暗流在激涌,薄姬分不清那是什么,此刻她只是跪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色。

  那根细细的弦被拉紧到了极致,下一秒就要断开。

  “你信她说的么?”江载初忽然间开口,语气极为淡漠平静,仿佛说起旁人的事。

  薄姬难以克制地开始颤抖,她依旧伏身,将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断续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男人短促地笑了声,却不置可否。

  案桌上烛火明灭不定,侍卫掀帘进来,递上一封急报:“蜀地急报。”又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江载初压住胸口翻涌的qíng绪,在烛光下展开密报,上边只有一句话:

  韩东澜被劫。

  砰的一声巨响。

  薄姬瑟瑟抬起头,却见一张huáng木案桌已经被击得粉碎。他不再是那个遇事举重若轻、待人温文和雅的年轻男人,取而代之的,是英俊的脸上那样骇人的神qíng。

  bào怒,却又哀凉。

  平静,却又汹涌。

  他踏着一地láng藉,径直走出营帐外,翻身而上乌金驹,疾奔至禹河边。

  关宁军已经渡过了小半,江风拂在脸上,黏黏湿湿,他望着奔腾而过的河水,忽然开口道:“她又骗了我。”

  身后无影慢慢催马而出,在离他一丈的地方,神qíng复杂地看着年轻统帅。

  “央求元皓行救出阿庄,这一次,她又拿了什么去换呢?”江载初用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掩去了怅然无奈,“这世上,大约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无影默不作声地站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江载初凤眸轻垂,从不曾与外人言说的软弱与彷徨就这般渐次而起。他望着奔腾不息的禹河水,唇角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韩维桑,你心中可曾想过,我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却也经受不起……这般再三的背叛。

  第四章 婚约

  元熙四年年末,逢五抽一的税率在蜀地施行近一年;年中之时,战事胶着,兵部从全国紧急征兵。蜀地军力素来不qiáng,却也勉qiáng凑出jīng壮男子三万,奔赴西北。蜀地民生日艰,又遇上百年难遇的大旱,乡间鬻子卖女,民怨沸腾。

  维桑拉着小侄子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老远在门口,就听到父亲的叹气声。

  她将阿庄拉到自己面前,低声道:“韩东澜,爷爷心qíng不好,你一会儿背诗给他听,可别背错了。”

  阿庄似懂非懂地听着,用力点了点头。

  门哗的一声拉开了,蜀侯韩壅负手走出来,阿庄小跑过去,一叠声叫:“爷爷!”

  韩壅俯身,抱起孙儿,笑道:“阿庄今日认字了么?”

  “认了!”阿庄忙道,“爷爷,我背诗给你听!”

  且听着小侄儿流利地背完了,维桑乖巧地跨上半步,“阿爹,你午饭吃了么?”

  蜀侯看了女儿一眼,“上午去了哪里?”

  阿庄抢着答:“去了宁王叔——”

  维桑连忙拿手捂住小家伙的嘴巴,“我带着阿庄去街上转了一圈。”

  素来宠爱女儿的蜀侯脸却微微一沉,伸手唤了侍女过来:“带世孙去休息吧。”

  “我带阿庄去——”

  他打断了女儿的话,径直道:“你跟我进来。”

  维桑略有些惴惴,跟着父亲进了书房,父亲却只坐着,并不开口。

  “去了转运使府?”

  “呃……”

  “宁王昨日已经和我说了。”韩壅长叹了口气。

  维桑脸涨得通红,低了头,暗暗地想,早上的时候江载初为何不曾说起这件事。

  “尚德侯与虞文厚的世子,我皆去看过,人品与才识都不错。我韩家与他们又几代jiāo好……都是良配。”韩壅顿了顿,许是因为头次这般和女儿说起婚姻大事,竟也是字斟句酌,“宁王虽贵为皇子,为父却觉得……”

  “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川蜀之地,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维桑抿了抿唇,轻声道,“可他现在做的,并不是他想做的事。”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父亲,“你说的那两位世子,他们都很好,可是,女儿不喜欢。”

  韩壅盯着女儿,许久方道,“你知道宁王的身世么?他这般的处境,我怎么放心将你嫁过去!嫁过去留在京师终日担惊受怕么!”

  “好歹他也是皇子,是王爷。总能护着我。”维桑低了头,轻轻咕哝了一句。

  韩壅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女儿自小捧在掌心长大的,正因为太过宠爱,养成了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一时间要劝她回头,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宁王……他并不是讨厌这个年轻人。

  按理说,晋朝的二皇子,战功彪炳的大将军,也足以配得上女儿……昨日他也确是真心实意地向他提亲,可现如今的朝廷内忧外患,皇帝对这个弟弟如此忌惮排斥,他如何能答应?又如何敢答应?

  心中下定了决心,蜀侯将脸一沉,“朝廷的事你懂什么!今日起我会让人看着你,不许再出门找宁王!”

  维桑怔了怔,仰着头,只是盯着父亲,用力咬着下唇,眼神分外倔qiáng。

  “没听到我的话么?”他不得不又提高了声音。

  “阿爹,我喜欢这个人。哪怕嫁过去是吃苦,我也是甘愿的。”她用又轻又快的语速说完,再不敢看父亲的表qíng,转身奔走了。

  韩维桑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在锦州城闯过多少祸,会被嬷嬷唠叨,却从未被人禁足。

  她的阿爹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却在这一次,动了真格。

  有两次她同往常一样使了老伎俩,想要蒙混出门,刚到街口,便被人捉了回去。维桑这才知道,以前她被勒令禁足,自己还能出去……并不是因为本事多高明,而是阿爹默许的。

  如此这般心烦意乱地在府中待了五六日,阿嫂每日来陪她说话,她也闷闷不乐,到了晚上,更是辗转想着父亲的话,难以入眠。

  门被轻轻敲了敲,维桑有些不耐烦地拿被子蒙住头:“嬷嬷,我不要喝莲子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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