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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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注视前方,并不愿回答她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说:“明日。”

  她在他怀里微微蜷曲起身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哦。”

  入夜时回到谷中,江载初松开缰绳,怀中韩维桑已经沉沉睡去。他小心将她抱下马,径直送去了卧房。侍卫递了封急信过来,江载初拆开看过,有片刻怔忡,随即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眼看着纸片化为灰烬四散,他目光远眺东方,低声道:“准备一下,凌晨起程。”

  韩维桑迷迷糊糊间睡到半夜醒来,屋内点着一盏灯,江载初坐着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

  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惊动他,可是稍稍翻了个身,他却已经察觉,走至chuáng边道:“我吵醒你了?”

  她摇了摇头,江载初的表qíng有些僵硬,虽是刻意放低了声音在同她说话,却带了些沙哑。

  “你怎么了?”韩维桑想去拉住他的手,他却只是向她微笑道:“我陪你躺一会儿。”

  躺下后,韩维桑才觉得他的睡相不太规矩。翻来覆去,似乎藏着心事。她并未开口询问,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一时间竟舍不得睡去。

  江载初忽然一个翻身,薄唇落在她纤细温热的颈上,像是孩子一样,蜷缩在她怀中。

  “你怎么啦?”她终于迟疑着问他。

  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沉闷:“皇帝病重。”

  韩维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如今不过三岁多的小皇帝。她心中有个模糊的想法,却又不敢去求证,只能沉默下来。

  “不是我做的。”江载初忽然说,“周景华给他下了药。”

  蓦然间被他猜中心思,韩维桑有些尴尬:“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他自她怀中抬起头,似笑非笑:“你心中从没这么想过?”

  韩维桑转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我找到他的时候,希逸就已经不能说话了。”江载初叹了口气,“加之一路难逃,路上难免艰难困苦,又受了风寒,如今病重不起。信上说,恐怕会早夭。”

  “他叫希逸吗?”

  江载初并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低声道:“名字好像是他母亲取的。”

  希逸希逸是希望孩子无拘无束的意思吗?

  韩维桑忽然想起孩子的母亲,她是元家的小姐,本是江载初的未婚妻,最后却嫁给先帝……那时也曾在含元殿见过她一面,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他们……皆算是名门出身吧?可是,若能够自己选择,那位年轻的太后大概会和自己一样想,宁可安安稳稳地生在寻常人家,远胜留在帝王家,整日担惊受怕。

  “你打算瞒着元皓行吗?”韩维桑轻声问道。

  江载初一时间没有回答,这些天元皓行与自己携手抗敌,一是因为国难当头,而是为了自己手中掌握着皇帝生死。若是小皇帝一旦驾崩,自己手中变没了可以掣肘他的把柄。

  韩维桑摸索着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元皓行那边,我想,若是皇帝驾崩,与你们反倒是一次转机。”

  他抬起眸子,嘴角抿紧,如同刀锋。

  “你父皇只有两个儿子,你兄长那一支血脉若是断了,本就应将天下jiāo还你手。”她的声音平静,“元家向来忠君,元皓行除了向你效忠,还能再去辅佐谁呢?”

  微弱的烛光之中,她的声音很轻,却极为清晰。一字一句刻在他心上,残酷,带着血腥弥散的味道。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只是轻轻合上眼睛:“维桑,这三年时间,我一直在想……若是在含元殿我未刺他一剑,总有一日,我与他也会反目,或是他将我赐死,或是我反出朝廷,将他bī死。”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又笑了笑,“你说,我这样想,其实不过是因为心中不安,极自私地找个借口吧?”

  韩维桑只觉得自己心尖的每一寸,皆被他这恍惚的语气生生剪出了豁口。

  他哪里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他分明是……是在给她找借口。

  当年若不是她,又怎会把他bī到这条路上,自此背负弑君弑兄之名?

  叙事察觉到她忽然间地落下的qíng绪,江载初伸手揽紧了她,低声道:“不说了。这些朝堂上的事,总是不令人省心罢了。”

  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他,心下却是一片空dòngdòng的凉:“我们这样的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常人所有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却是最难得到的吧……江载初,有时我也庆幸自己没有孩子。”她喃喃地说,“即便上天给了我一个孩子,我也想要他,永不入帝王家。”

  她的话说的惨烈,他并没有接话,也没有安慰。

  良久,烛火明灭,他侧头去看她如明玉般的侧脸,长睫轻轻颤动,仿佛蝶翼,擦在他的心间。

  忽然间便醒悟过来,他们彼此的人生,终究已是这样不完整了。

  只留了当下而已。

  他抬起头,轻轻吻着她的下颌,最后游移至唇上,吮吸般的亲吻由轻至重。最后几乎变得如同狂风bào雨般,瞬间将她拉入极热烈的qíng绪之中。

  韩维桑勉qiáng握住他开始不大安分的手,努力睁开眼睛,却只在他一双如同深渊般吸噬光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浸涌的深qíng。

  “江载初……”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破碎。

  他滚热坚实的男xing身躯已经覆盖在她身上,一只手轻柔地托着她的后颈,仿佛身下这具纤瘦的身子上抹着甜美的蜜糖,他正一寸寸地探索,不愿错过分毫。

  他的吻缠绵动qíng,用尽了全力,想要让她放松下来,却终于还是顿了顿。

  韩维桑并没有再抗拒,只是微微侧过了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角落下的液体,温热而细微的,却那样的咸涩。

  江载初直起身子,捧着她的脸,拇指滑过她的脸颊,微微带着粗糙,低声说:“对不起。”

  男女间的qíng事,本该是相爱之人自然而然的发生,是他那时qiáng迫了她,而在那之后,她心中的yīn影便一直横亘在心间未化。

  “我,我不是害怕。”韩维桑低低抽了抽鼻子,qiáng自克制住微微发颤的身体,声音低弱下来,“我真的……没有害怕。”

  蜡烛快要燃尽,静谧的夜中发出哔剥声响。

  他安静地看着她,又俯下身,重重吻在她唇上:“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一个。”

  他修长的手指有力地按在她柔软的胸前,似乎要让此刻的话深深铭刻进她的心上。

  泪水接连地滑落下来,这个瞬间,韩维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过往的一切扑面过来,尘烟纷繁间,他待她,却犹如初识。

  若是只有初识,没有后来种种,又该多好?

  韩维桑的手臂揽在他坚实jīng瘦的腰身上,指尖轻轻扣拢,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他却读出了暗示,伸出手,之间拂过她的额发,低声道:“你真的可以吗?”

  她眼角还带着泪光,却只是温柔地努力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那盏油灯噗的一声灭了。

  像是有人将火折扔进了松油之中,升腾而起的熊熊烈火,刹那间吞没了江载初所有的理智。

  秋雨瑟瑟的夜,两人jiāo叠的身影,在这落下的chuáng帏间,从疏离渐至jiāo融。

  而他竭尽全力的,只是将他自己的体温,传至她的身上。

  寅时。

  因为他折腾了她半宿,最后韩维桑睡去的时候,鬓边的黑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汗意。

  他却舍不得睡,轻柔的吻一再落在她眉心、脸颊,乃至唇边,她便不自觉地躲着,直到大半张脸埋在了锦被中。

  起身穿衣的时候,他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刻,她是真的睡得极沉,他又俯下身,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薄唇轻轻一动,他说的是两个字。

  便是那时他留给她的手书——等我。

  战场上磷磷白骨,生死等闲,可我会为了这两个字,努力活下去。

  我亦知你重病缠身,一日日活得艰难,可你为了这两个字,也请努力地活下去。

  如此而已。

  江载初轻轻带上门,侍卫早已在院外候着。

  阿庄是睡梦中被抱过来的,犹自揉着眼睛:“叔叔,要去哪里?”

  他伸手将他放在乌金驹上,淡淡笑着,并不回答:“韩东澜,以后我不是你叔叔。”

  小男孩懵懵懂懂看着他,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是你姑父。”

  “你不早就是了吗?”阿庄又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有什么差别?”

  他慡然一笑,正要上马,身后却是厉先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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