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许多年/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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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face Man》(无脸人)

  “比电视上瘦,真人没有上镜好看,很聪明,人jīng来着。”蔡娓娓对男朋友闻柏桢如是说,“补习完送一套签了名的沙龙照给我。好笑了,我送给谁去呢?我又没有朋友迷她,不如拿到跳蚤市场卖掉。”

  蔡娓娓是格陵大学国际金融专业的大三学生,加入七校联合家教中心已有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内,她利用业余时间赚了不少外快,还收获了一个男朋友——闻柏桢。

  “留好,折现是最不划算的主意。”

  闻柏桢是蔡娓娓的师兄,比她大好几届。他的求学经历不可谓不曲折——由心理系转入国际金融,才一年,又去攻读当时最流行的计算机。四年内修满三个专业的学分,紧接着在格陵大学内租借了一栋废弃已久的教学楼做办公室,一手创办起格陵七校联合家教中心。他自己是从学生过来的,深谙学生心理,短短三年时间,家教中心通过不断更新辅导内容、不断调整辅导理念、树立状元学生广告效应、建立三方问责制等一系列手段,将市场上一些不入流的中介一一击垮。

  能将一个家教中心做到寡头地位,可见他的心理学、金融学是如何学以致用、融会贯通的。发展到今天,包括兼职学生在内,家教中心共有在册教师一万三千多人,全格陵有过八成的高考生在这里进行考前补习。这一成功案例已被写入格陵大学MBA(工商管理硕士)教程。

  当然,一个能不断接受新观念的男人,换女友的速度一般也不会慢。蔡娓娓过五关斩六将,使尽浑身解数才得到闻柏桢垂青。

  “那就留着吧。也是好笑!是不是快到九九年人类毁灭,脑电波疯狂,全城都爱上了一个斗jī眼儿?”

  他们两个谈恋爱已有半年,相处得不错,有许多相同的兴趣爱好,包括对人刻薄这一项。闻柏桢对少女明星钟晴也不怎么感冒,所以当钟晴的母亲叶月宾将电话打到他私人号码上来,要求为她女儿做一个最高级别的私人家教服务时,闻柏桢也不过是当成普通的贵宾看待,尽量满足各种苛刻要求,并且选送了记录最好的家教老师蔡娓娓过去。

  那时“甜蜜补给”最新一辑的平面广告正铺满大街小巷。少女明星钟晴穿着家居睡衣,踮着脚踩在一块体重秤上,手里拉着一根绕在腰间的软尺,扭头望着身后满满一桌“甜蜜补给”的产品——正中央喷薄的巧克力喷泉下,围绕着各色各样的甜食和水果,色彩缤纷,令人垂涎yù滴。

  作为代言人,她的表qíng很丰富,眉毛是皱着的,眼神是喜悦的,嘴角含着为难,动作带着羞怯,完全将一个少女想吃又不敢吃的纠结和迟疑演活了。

  过了一个星期,第二辑广告出街。体重秤不见了,软尺扔掉了,钟晴穿着一件式泳衣站在泳池边,正要投进去。泳池里没有水,装满了拿破仑、芝士、黑森林、糙莓夹心、糖霜甜棒……那种与年龄不符的破釜沉舟、勇往直前的气势,再配上言简意赅的广告词——一见钟qíng,避无可避!

  连闻柏桢也不得不赞一句:“小小年纪能做到炙手可热,天生吃这碗饭。她的沙龙照能在影迷市场当货币流通也未可知啊。”

  果不其然。蔡娓娓三次错过了一位老名捕的课堂点名,对方放出话来绝对要她好看。蔡娓娓急得没办法,转弯抹角打听出老名捕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钟晴,家里放着全套少女明星出演的影碟。她战战兢兢拿了沙龙照去求qíng,姑且死马当做活马医。老名捕龙颜大悦,但还是不松口。钟晴的母亲叶月宾知道了,就对愁眉苦脸的蔡老师道:“先不要急,你有教授的电话吗?钟晴可以帮你说些好话。”

  钟晴很听话,当着蔡娓娓的面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奇怪,很多年后,蔡娓娓已经忘记钟晴是如何编织这完美谎言的。她只记得打电话的时候,钟晴的嘴唇是粉红色的,手指缠绕着粉红色的电话线,顺时针一圈又一圈,逆时针一圈又一圈,弯弯绕绕,绕绕弯弯,那老古板就相信了蔡娓娓真是这样巧,每次逃课都是在给可爱的、乖巧的、好学的钟晴补习,答应不再追究。

  “不用谢。”叶月宾说,“钟晴最近学习进步了很多,我不希望这件事qíng影响到补习。”

  当然,很多年后回过头来看,挂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钟晴娴熟的谎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但当时的蔡娓娓,是在一种几近崇拜的心qíng下,看着钟晴是如何因为叶月宾的鼓励和纵容,将撒谎当做一门艺术来研修的。

  然后每一个谎言都被巨细无遗地复述给闻柏桢。在蔡娓娓看来,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存技能。比如延迟四个小时开始的见面会,与其说自己睡过头伤碎影迷的心,不如宣布一场小车祸;又比如说在竞争某个角色时,抢先说自己会骑马she箭,开机后再慢慢学也不迟。为了得到角色,得到机会,得到爱戴,得到荣誉,她在叶月宾的教导下,可以编织出无数完美的谎言。

  撒谎是一种老练的人xing,这让闻柏桢对少女钟晴非常排斥:“她嚣张到在自己的家庭教师面前也撒谎?”

  “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qíng。”

  “她的所作所为正在扭曲你的人生观,娓娓。”闻柏桢正告女友,“你一开始并不喜欢她,不是吗?你现在对她改观,就是因为她善于通过撒谎来改善处境?这样很不好。”

  蔡娓娓很难想象钟晴从十二岁开始就没有吃饱过,便私下对她说:“你喜欢甜蜜补给对不对?你喜欢吃他家的哪种点心?我下次买来带给你。”

  钟晴笑嘻嘻的:“蔡老师,你好狡猾。你知道我不能说代言产品坏话的!传出去,人家要和我解约的。”

  她真是个藏不住秘密的xing格,隔一会儿又偷偷对蔡娓娓说:“其实我不会游泳,我也不能吃甜食,骑马颠得我屁股痛。嘘——你不要讲出去哦。”

  蔡娓娓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了,可爱得令人自惭形秽。有一天,她布置钟晴写一篇描写梦境的英语作文,于是认识了少女明星的宿敌——no-face man。

  “你总梦见无脸人?”蔡娓娓拿着她的作文纸问她。

  “是啊。”钟晴不以为意地说,手里剥着一根“甜蜜补给”的盐味棒糖,“这个新产品还不错。”

  于是蔡娓娓又去问学过一年心理学的闻柏桢:“如果梦见无脸人追着自己下楼梯,是种什么样的暗示?”

  闻柏桢想了一下,问女友:“是没有五官,还是醒来不记得?”

  “没有五官。”

  “你不像是对现状不满的人啊,”闻柏桢笑着摇摇头,“不过也很难说。”

  蔡娓娓一怔,没有回答。她转着钢笔,一圈又一圈,掉在桌上“啪嗒”一声,墨水溅脏了半张纸。

  “柏桢,你有没有空?下次给钟晴上课,我们一起去吧。”

  闻柏桢略想了一想,便点了点头——终其余生,他都在深深悔恨这个决定,不该对钟晴动了好奇之心。

  第五章 láng来也·第二日

  láng来了的第二天上午,雷再晖和销售主管视察货柜去了。百家信同仁趁机好好八卦了一顿。

  看来大家昨天下班后都突击研究了《劳动合同法》,许多术语在齿间翻动,想要找到雷再晖的破绽。讨论来讨论去,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你听说过有人和雷再晖打官司吗?省点儿力气吧,他裁掉的人凑一凑也够开个五百qiáng了。”

  “这种人,没人xing,没体温。”

  “下班路上伏击他,拿麻袋一装,敲个脑袋开花,沉到月轮湖里,反正他在格陵无亲无故。”

  “听保安说他昨天十点半才离开公司,你等不等?”

  “……算了。”

  又聚在一起对答案。离了考场多年,个个大叹宝刀已老。

  何蓉问:“有初姐,‘产品定位所存在的不足’这题你怎么答的?”

  钟有初昨天晚上又是噩梦连连,梦到无脸人锲而不舍,举一块儿巨大提词板,上书一个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

  那个号码她在雷再晖收藏的糖纸上见过。因为送gān洗,照例要将口袋掏空,就这么掏啊掏的,掏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糖纸来。那种冷酷jīng英男怎么有吃棒棒糖还收集糖纸这种癖好呢?事出无常必有妖。更何况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是人生大忌。她把糖纸放回原处,装着gān洗店没开门。可惜背剧本时曾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绝学尚未生疏,区号加八位数字肯定是座机号码,清清楚楚,醒过来还能背得出。

  钟有初说:“我的卷子上没有这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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