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许多年/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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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针会令人jīng神好些,副作用是汗出如浆。艾玉棠在丈夫的后背和内衣之间塞上一条gān毛巾。她还清楚记得再晖小时候玩了一头一身的汗,就用这个方法吸汗,避免感冒。自从雷志恒入院以来,艾玉棠变得非常饶舌,常常招致雷暖容不耐烦,今天她却觉得母亲的喋喋不休很亲切。

  我们才是一家人,她想。

  雷志恒qíng绪很好,由雷再晖接力,和他讨论新闻内容:“云泽稀土的私有化从表面上来看是普通的金融cao作,实际上却暗示了格陵有色的垄断行为,五年之内,政府必有动作。”

  雷志恒点点头:“考虑到特首换届,时间可能还会长一点儿。”

  雷再晖细想了一会儿说:“我竟没注意今届特首——你怎么了?”

  雷暖容直愣愣地盯着他,突然冒出一句:“哥,你那只蓝色眼睛视力如何?我记得你以前戴眼镜矫正弱视。”

  雷再晖平心静气:“我视力很好,从未戴过眼镜。”

  “不可能!”

  艾玉棠忽想起一事,打断道:“我竟然忘记了,这是缪钟联姻的请柬。”

  她拿出一封烫金红帖给丈夫。雷志恒随意一翻,又递给儿子:“你看新娘的名字。”

  那新娘的名字引起了雷再晖的注意:“不,有初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

  恰好钟有初推门进来:“不好意思,我在护士站看她们如何使用体温计。”

  雷再晖道:“你不会用体温计?”

  “不是不会用,只是不会看度数。”钟有初道,“她们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除了阿司匹林能镇痛之外,还有一种副作用更小的栓剂。”

  她竟能和护士打成一片,在医院里找到乐趣。气氛本是一片祥和,偏偏低头看手机的雷暖容重重地哼了一声,蹦出了“白痴”两个字。

  雷再晖对钟有初柔声道:“我给你拿了一支息敏药膏。”

  他还记得她脸颊过敏。雷志恒对妻子使了个眼色。艾玉棠起身,从立柜中拿出一个梨木盒子:“钟小姐,请你打开来。”

  钟有初恐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双手没有立刻伸出去。倒是雷再晖一看见便已经明白,接过来打开,原来是纯白色的垫子上放着一颗桂圆大小的琉璃,旁边还放着一柄放大镜。

  “钟小姐,不用这么见外,拿出来看看。”

  钟有初依言将琉璃珠拈出来,对住灯光。就连艾玉棠也不由得叹了一声,女孩子玉白的手指衬着琉璃,好像那颜色随时随地都会流淌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雷志恒问她。他最爱收集古法正统的琉璃,但鲜少与外人分享。

  这枚琉璃乍一看只是格外剔透,再细看蓝绿之间就有了海洋和大陆的轮廓,jīng妙绝伦:“啊,一颗微型地球。”

  “我请地理学家研究过,各洲各洋的比例和形状,都是极jīng确的。你仔细看蓝色与绿色jiāo界处,是大陆架。一万件里面能烧出这么一件来,真是很难得,算不算巧夺天工呢,钟小姐?”

  钟有初极度为它着迷:“真的很漂亮!再晖,你的眼睛就是这种蓝色。”

  雷暖容嗤道:“在钟小姐眼里,恐怕嫌它太小啦,一般人都觉得,琉璃是越大越好。”

  雷再晖没理她煞风景的cha话,对钟有初道:“这是我第一次建模竞赛得奖时父亲给我的礼物。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把它当做地球仪来用。”

  钟有初把放大镜举到眼前:“你用这个看?”

  她的眼睛被滑稽放大,一闪一闪,恪尽职守,为这病房带来重重生机。

  雷再晖笑着回答:“是,我用这个看。你喜欢吗?”

  “喜欢。”

  雷志恒附耳对妻子说了句什么,艾玉棠点点头,将琉璃重又收了起来。他们又陪着父亲说了一会儿话,雷志恒到真的倦极了才肯躺下去:“有初啊,明天一定要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能不再来?雷再晖的小时候他才讲到五岁而已。

  待雷志恒睡熟,艾玉棠一再让雷再晖也去休息:“这是长线斗争,不要一开始就把你拖垮。”

  “我常常来不及倒时差就要通宵工作,生物钟早已学会逆来顺受。”

  “可那并不代表是个好习惯啊。”艾玉棠微微笑着,转向钟有初寻求同一阵线,“是不是,钟小姐?将来,还要请你照顾他。”

  尴尬的是,由于没人做过他会回家的准备,雷再晖的房间早已不复存在,变作雷暖容的活动室和衣帽间。想来也是,他当年离家的时候连那枚有特殊意义的琉璃地球也没有带上——这得是多残酷的决裂。

  “我在医院附近订了酒店,这是房间电话。”他刚下机就已经在一家全球连锁经营的商务酒店里预定了行政套房,距离医院十分钟车程。一进房间,行李早已运到,整整齐齐放在chuáng边。雷再晖经常在世界各地跑,是这家酒店为数不多的白金卡客人之一。一入住,立刻有餐饮服务送到,从桌布颜色到香槟温度,全面迎合他的喜好。因为携女伴,餐具准备了两份。演戏是劳心劳力的一件事,从医院出来的两人又累又饿,全无jiāo流,此时雷再晖才对钟有初说了四个字,就令她满心欢喜。

  “洗手吃饭。”

  雷再晖洗净手后,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双手撑在台边,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声叹息,这已经是他表示脆弱的最大限度。相信没人听过雷再晖叹息。即使在百家信劫持事件中,整个公司的命运全系于他一人之手,他也没有皱过半点眉头。原来不是这样简单,人生七苦,他也要样样经受。

  各种qíng绪塞满钟有初的胸腔,几乎要爆裂而出,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你手机响了。”雷再晖提醒她。

  她定一定神,原来是收到一条短信,再看发信人署名,不由得讶一声。

  “怎么?”

  “我爸让我注意安全。”钟有初大为感动,“我还以为他生气,不理我,看来都是手机中毒产生的误会。”

  “中毒?”

  钟有初简单jiāo代了两句,钟汝意打她那一巴掌早已忘得一gān二净,肯回短信已经是不小的进步,终有一天会开口和她说话的。方才满心郁郁的钟有初这时才有心qíng打量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池边正放着一个刻着酒店徽标的玳瑁盒子,打开看居然是一盒绿头火柴,不由得大喜:“好别致!可以给我吗?我爸他收集火花。”

  钟汝意最得意的是收集了一整套的三毛流làng记,虽然比不上雷志恒的藏品金贵,但也自得其乐。

  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占据了雷再晖的全部身心,但只要钟有初在身边时便轻松下来。他一直野心勃勃,追逐成功,家庭不美满便要事业达到顶峰。因为曾经身不由己,所以现今他唯一的乐趣在于支配他人的人生。他从未重视生命中的小幸福——竟然会有人因为学会读温度计就开心,收到一条短信便感激涕零,看到一盒火花就赞美,真是令他百感jiāo集。

  他并不知自己已经深深为她着迷,此时最直接的念头是要将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钟有初以为自己失言,不该在他面前谈到自己的父亲,令他语塞:“对不起……”

  他看她一眼,将手上的残水弹到她脸上,钟有初猝不及防:“哎,我……”

  他又弹了一下,钟有初终于明白是要她收声。

  她就连扁嘴样子也那么可人。他走出去,又倚着门框对她说:“有初,我眼皮快睁不开,你先吃饭吧。”

  “我回个短信。”

  这条字斟句酌的回信花了她整整十分钟,等她走出洗手间时,雷再晖的脑袋已经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睡着了。

  行李箱已经打开,但衣物还摊在chuáng上。

  钟有初怔了好一会儿,耳边只闻沉沉的呼吸声。

  她把衣服收进衣柜,又帮他脱掉鞋子,不小心看到他的鞋码是四十二码半。

  立刻想起以前拍过一部古装戏,女主角为了给心上人做一双靴子,偷偷用绢帕量他踩下的脚印。做演员的坏处就在此,总觉得人生处处皆是戏剧的神迹。

  雷再晖足足睡了四个小时才醒来,一醒来就喊她的名字:“有初。”

  “我在。”

  窝在沙发上的她披着自己的大衣,睡眼惺忪,连滚带爬地挨到他身边。她有职业道德,不会一走了之。冬夜已长,房间里光线昏暗,雷再晖仍能看出她一张红红白白的俏脸仰望过来,过敏的地方已经复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温存,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吃过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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