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月宾狂笑着挣脱女儿的拥抱,重重地摔上门。
母女俩回到云泽,有初再提及报警,叶月宾就发狂了:“有证人吗?你?那些家教全都是你去报xing骚扰而被开除了!还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不会了!有初,不会了!以后我们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了!”
这番话令钟有初更加绝望,更加寡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出现了,而司徒诚放出来的那些狠话正在逐渐地显示出它们的效力。
叶月宾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没有得到过自己,会将自己视为白月光,朱砂痣。
不不不,他只不过当你是米饭粒、蚊子血,他说要nüè待你,就是要你万劫不复,绝不会心慈手软。他的报复又准又狠,令叶月宾身心都受到重创。
“……不,你知道我们家钟晴从来不去陪酒。……不,没有那回事……”叶月宾急急地解释,又摔了电话,“不!”
再没有通告电话,女儿一天到晚失魂落魄,本来就无心工作,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叶月宾去沟通过一次,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任由丈夫与女儿不停拍门呼喊。
半夜,她摸到女儿chuáng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直到她惊醒:“……妈妈!”
她轻声慢语:“有初,你知道什么叫‘人尽可夫’吗?”
看到女儿再度痛哭失声,直至悲恸,叶月宾才离开。当家人发现时,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jīng神分裂症状。
今天,她对钟晴说:“算了,不要再发明星梦了,留在家里备考吧。”
明天,她又将复习资料都撕碎:“考试还有什么用!”
今天,她抓紧女儿的肩胛摇晃:“这全是为了你,你要永远记住,这全是你的错!”
明天,她又抱着女儿痛哭失声:“把它忘了吧,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她打掉女儿手里的碗筷:“不要再爱闻柏桢了,不值得!”
明天,她又半夜坐在女儿chuáng边:“你一定要得到闻柏桢,一定要玩弄他,然后再抛弃他。”
今天,她把女儿堵在卫生间里,认真地表示:“我并没有被司徒诚侵犯,他一直在撒谎。”
明天,她又bī女儿发誓:“我被司徒诚侵犯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钟有初被折磨得昼不能醒,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天发生的事qíng。她明明晕倒在洗手间里,可是魂魄却出窍了,那张chuáng上发生的所有恶心污秽,一遍又一遍,历历在目。
出事那天是钟晴的yīn历生日,到了阳历生日那一天,闻柏桢打她的手机却打不通。
他不知道钟晴的手机开始收到无数措辞赤luǒ的短信,叶月宾便让手机停机了。踌躇了很久,他才打到她家里去,钟汝意接起:“……请你等等。”
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妻子被迫为女儿的任xing愚蠢买单,受到侵犯,所以并没有和女儿沟通,而是告诉了正在吃药治疗的妻子:“闻老师的电话,找有初,你接吗?”
叶月宾正在奋笔疾书,置若罔闻。隔了半个小时,她拿着信走出房间时,才看到话筒仍搁在桌上。
不会有人傻到一直等,她yù挂上话筒,发出的动静却惊动了那头儿一直等待的男人。
“钟有初,”他说,“……我确定一下,你以后是不是不再来补习了?”
“是的,”叶月宾回答,“不会再来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挂机的。
她真的再没来纠缠过他。
这个女孩子再不会问他什么叫做love at first sight,再不会赶走他的女朋友,再不会bī着他看大腿上的刺青,再不会对他she出爱的子弹,再不会不知羞地幻想自己和他生出什么样的小孩,再不会罚他老了替她推轮椅。
既然从未得到过,为何还是会有剧烈的失落感?
闻柏桢逃离了格陵。
叶月宾一直到死,都没有讲出实话。也许是因为事实太残酷,也许是因为没有人会信,但一切都并不会随着她坠楼的那一刻终结。
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每个人都守着自以为是的那个真相活着,痛苦着,卑微着,憎恨着。
永无止境。
第二十二章 蝉过别枝
“雷先生,我们即将在云泽稀土的一号停机坪降落。”
“好的。”
因云泽特殊的地理环境与矿业背景,空中运输一直是紧急救援的重要方式,经过多年发展,云泽稀土的直升机坪已经引入全自动化管理,驾驶员在三十公里外即可以VHF无线电频率遥控开启降落指示灯,指示灯通过不同颜色标示滑降角度,保证夜间降落的安全xing。
直升机降落之后,指示灯随即关闭,地嵌式照明设备自动开启,指示出一条通向坪外的阶梯。
缪盛夏来得稍微早了些。
晚上若非有应酬,他一般都随意,属于那种穿人字拖开跑车的人物,今天却难得穿起正装,套一件貂领外套,愈发衬得剑眉是剑眉,星目是星目。
等待贵客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摸着指环。对,他的左手又戴上了一枚婚戒,还被迫买小半个号,叫他时时警醒,不好摘下。
司机打开车门:“大倌,客人到了。”
他自沉思中惊醒,抖擞jīng神,从车上下来,朝刚下机的高级企业营运顾问迎过去。
“既然是闻名遐迩的雷再晖先生到访,我当然要亲自来接。”缪盛夏微笑着伸出手与他一握,“在下云泽稀土缪盛夏。”
“缪先生,你好!”
除了眉头紧蹙,左手有伤之外,这位雷先生根本看不出来láng狈模样,况且包谨伦只在电话里对缪盛夏说雷再晖被恶人骚扰,并未提及有女眷同行:“这位是?”
女眷裹着雷再晖的外套,可能是飞行太累导致耳水不平衡,发丝拂在低垂的脸庞上,兼之脚步虚浮,昏昏沉沉。
雷再晖简短回答:“她不太舒服,请尽快先送她回家休息。”
随着雷再晖的手指拨开女眷的长发,缪盛夏惊见一双半闭的凤眼,虽眼泡红肿,也太熟悉不过——钟有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浑然忘却已婚身份,下意识地想将她接到身边来,可是才扶住她的手肘,雷再晖便道:“有心,我一个人能照顾她。”
缪盛夏的手势滞了一下,讪讪地缩回去。雷再晖轻声唤她:“有初,我们到了。”
“不要惊动她,我知道她住在哪里。”缪盛夏轻声制止,“上车吧。”
钟有初的视野很暗。
明明是在室内,举目所及之处,却是快落雨的颜色,挂钟是yīn暗的,沙发是yīn暗的,茶几是yīn暗的。
想揉一揉眼睛,却碰到镜片,她木然地摘下墨镜,朝自己身上望去:深V字领的T恤和低腰牛仔裙包裹着青chūn的身躯——青chūn的身躯里包裹着伤痕累累的灵魂。
钟有初摸了摸婴儿肥的脸颊与细细的胳膊,倏地站起——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年一晃而过,怎么能等到如今,傻到如今?
她朝俱乐部的门口疾奔而去,却生生撞入了一个怀抱,来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贴着她的发丝,嗅她的气息。
他多怕来晚了。
闻柏桢——他竟来了!
钟有初自他胸前抬起头来,他是当年的模样,清秀窄脸,双眼细长,鼻梁挺拔,没有那么多笑纹,鬓角乌黑,一根白发也无。
她也是当年的模样,发质润泽,容貌姣好,皮肤光滑,曲线流畅。
她觉得胸肋下面隐隐作痛,他怕什么来晚了?他不松手,立定心意要拥抱到天长地久。
都说小女孩不识世界,所谓qíng爱,不过是一时冲动——为什么这样看轻她?
戏曲中的书生小姐初次见面也不只是十五六岁,便结下鸳鸯盟誓,他们深信月老在凡人刚出生时便系上了红线,那就是一生一世——怎么现代人连古人也不如?
钟有初清楚知道,闻柏桢是她倾心爱过的男人。
因为爱过,才会伤过。
因为伤过,才会难过。
因为难过,才想重来。
慢慢地,她也举起双臂,在他背上收紧。
他们订婚了。
闻柏桢为钟有初戴上一枚粉红色的梨形钻戒,他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属于她。
她从来不涂指甲油,指甲泛出健康的粉红色,与钻石色泽一模一样。他的吻轻轻地落在未婚妻的面颊上,决心等她长大。
她仍在娱乐圈中浮沉,他则结束了家教中心,进入百家信工作。qíng侣之间能想到最甜蜜、最幼稚的事qíng他们都做了个遍,可是年龄、身份和xing格的不同,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观念上的差异。
52书库推荐浏览: 金陵雪 现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