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钟有初仍然淡淡的,她抛出一个无数待嫁女心心念念的绣球:“他有好几套豪宅!”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现在快要迟到,又被无谓人在电梯里纠缠,钟有初已经极度不慡,口气便有些不太友善,但眼里还是盈满温柔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有多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吗?”
正好电梯打开,她也不管是几楼,随人cháo挤了出去。回会计一回过神来便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还吊起来卖了!现在你们这些老姑娘哪!有个外号——剩斗士,图好听啊?”
这句狠话无疑让整部电梯里所有的适龄未婚女青年和钟有初结成了统一战线。“反正你侄子当不成雅典娜。”不知哪个角落里的一个女声驳了一句,便有一波波的窃笑在电梯里dàng漾开来。
“什么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想当华夏之母啊!”
“你侄子是国父人家也不要。”又不知谁顶了一句,顿时引燃笑点,笑声几近爆棚。
鼎力的OL(白领丽人)这样多,大龄未婚女更是不在少数。回会计这才发现整部电梯近一大半的人都在针对她,面子挂不住,于是拍拍身边的男人寻求异xing同盟军:“有毛病!先生,你说是不是?这种态度真是要不得!注定一辈子嫁不出去!”
原本夹在回会计和钟有初之间的男人,待人口密度有所下降后已经移到了相对舒服的空间里。由于刚刚坐了十三个小时的夜机到达格陵,他的一双眼睛在睫毛的掩映下一直半开半阖,以调整到最佳状态。
和其他等着看笑话的男xing不同,他虽身处jiāo火中心,却是不折不扣的绝缘体,这里的小风波与他毫无gān系。谁知回会计又施展大力金刚掌来骚扰,他就转头看了她一眼。
回会计猛然和他的眼神对个正着,顿时张口结舌,良久才迸出一句:“哎呀你这人——你这人眼睛怎么长这样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人也要吓一跳。这男人左瞳深棕,右瞳湛蓝,是极其诡异的双色瞳。
大多数的双色瞳两种色调相近,像他这样差异极大的实在罕见。说他是安娜斯塔西娅的后代吧,面容轮廓并未欧化,头发睫毛皆是浓密的黑。说他是瓦登伯革氏症患者吧,又没有少白头、眼距宽等奇特外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他只是长了一对双色瞳而已,却成功地让回会计闭了嘴。到了十八楼,电梯打开,他径直走向百家信的前台。两名文员眼光毒辣,见是穿手工西装的美男子,争先恐后起身招待:“您好,百家信公司,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要见蒙金超先生。”
“请问您贵姓?可有预约?”
双色瞳十分谦逊:“免贵姓雷,雷再晖。我与蒙金超先生一个月前已经预约做公司营运咨询。”
原本眼角含chūn的两名文员即刻花容失色。雷再晖看了看表,补充了一句:“我现在需要贵公司花名册及考勤表。”
气喘吁吁从消防楼梯爬上来的钟有初,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捏着员工证,冲向前台:“谢天谢地,还有半分钟。亲爱的,帮帮忙打卡。”
一个埋头整理花名册和考勤表,一个埋怨道:“钟有初,你怎么总是掐点儿到?我们做前台的也很忙好不好?时时刻刻会有紧急事件发生。你也掐点儿到,他也掐点儿到,岂不是要挤成一团?想拿全勤奖就起早一点,不要叫我们难做。”
雷再晖冷眼看她现在变成糯米汤圆一枚,任人搓圆捏扁。
“好的。蒙总常说,大家不难做,生意才好做!美女,现在可以打卡了吗?”
她接过钟有初的员工证在考勤机上一刷,立刻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今天迟到了,下次请注意。”
钟有初接过卡:“辛苦。”
文员瞄一眼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雷再晖,好像讲笑话似的开始声讨:“公司要裁人,第一个就应该是你呀,钟有初。反正你在档案室,上班除了发呆什么也不用做。不做了多好,免得要赶打卡,赶得半条命都没有了。”
这话便过于赤luǒluǒ了。钟有初惊觉身边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铁灰色西服配黑色领带——瞬间醍醐灌顶。骨灰级人力资源顾问雷再晖气场真是qiáng大,从电梯一直带衰她到现在。
她在电梯里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孔,现在才发现他是鸳鸯眼,传说中一眼望人间,一眼望地狱的恶魔。高跟鞋还在手里提着,钟有初走到墙边靠住,施施然穿鞋。反正已经迟到了,说不定还要被这鸳鸯眼丢到地狱去。
当你一无所有时,还是要善待这双脚,只有它陪你跋山涉水,冲锋陷阵。
她们也不理钟有初,一个抱着花名册和考勤表殷勤地迎出来:“很抱歉,雷先生,让您久等!我们每天早上负责全体138名员工的打卡监督,工作虽然烦琐但是很重要。请您在会客单上签名,我立刻带您去见蒙总。”另一个抛身出来帮忙拎住公事包,亦步亦趋地跟在雷再晖身后:“这边请。”
百家信的办公格局还是闻柏桢在时设计的,后来他走了,蒙金超全盘接手来用。每个部门都好似一面大蜂脾,蜂脾内用磨砂玻璃墙隔开一格格蜂xué,每只工蜂都在辛勤劳作。蜂脾外有四通八达的蜂路,条条通向大蜂后蒙金超的老巢。
一天之计在于晨,大家都忙得跌跤。雷再晖一路走过去,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没有人想到,这回láng真的来了!
钟有初的办公桌在东南角,负责档案建立与管理,主要工作内容一是将各部门的通知、报表、合同等文件建档归类,以便日后查阅;二是积极配合各部门的人事运作。
打开电脑不到十分钟,何蓉就在即时通上喊钟有初:“láng来了!!!!!”
一连五个感叹号,可见何蓉内心多么澎湃。
钟有初立刻回应她:“此人气场qiáng大,小心!慎重!”
停了五分钟,何蓉又发一条信息过来:“刚才没看见你的提醒——蒙总叫我去倒茶给雷先生,现在脚扭了,悲摧!”
“严不严重?要不要上医院?”
“不严重。对了,我把茶倒他身上时发现他只戴了一边隐形。”
“那是天生的。”
停了四分钟,何蓉又发信息过来:“果然天生异禀!现在播报最新战况:梁安妮把小外套脱了,她也不怕得肺炎;谈晓月拼命挺胸收腹缩下巴;前台一对姐妹花争奇斗艳,十分好看。”
有同事来找钟有初查资料,她便没有再理何蓉。那两名同事拿了资料并不急着走,伫在桌旁窃窃私语:“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懵懂’,派头儿还不小。”
“看见什么样子没有?”
“谁会注意到啊——有两批货都是今天上船,海关手续还没有办妥。销售那边将战火燃到技术部了,大家都在观战。”
“仓储归销售管,又关技术什么事?”
“出了事当然要找人垫背,反正两边互相埋怨,我们别火上浇油就行。”
钟有初不知蒙金超打算何时公布公司将有大动作。先已经玩过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把戏,总该让各位都有个心理准备,该整理的整理,该接手的接手。闻柏桢在的时候,大家好聚好散。上次减薪,蒙金超群发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值此金融风bào之际,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度时艰。这次裁人他索xing什么也不说了。
过了半个小时,何蓉一拐一拐走了过来,敲敲她的桌子:“我来拿这四年百家信的业绩评估材料。”
钟有初看她垂头丧气,问道:“怎么萎成这样?不怕不怕,你有实力。”
“有初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现在有两件事qíng,一件很重要,一件很紧急,你会先做哪一件?”
“先做重要的那一件。”
何蓉皱眉道:“为什么?那紧急的事qíng怎么办?有时间限制呀!”
“紧急的事qíng不重要。”
“我不明白。”
“你怎么能让一件重要的事qíng变得很紧急呢?”
何蓉领悟力极qiáng:“如果我先去做紧急的事qíng,也许可以把它完成得很好,但后果就是那件重要的事qíng也变得很紧急。”
钟有初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所以应该先去做重要的事qíng。”何蓉握拳道,“原来这才是正确答案。”
钟有初疑道:“谁问你这个问题了?”
何蓉道:“刚才雷先生问前台那对姐妹花这个问题来着,她们的回答是先做紧急的事qíng。”
“然后呢?鸳鸯眼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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