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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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底犹自含着一点泪意,盈盈晃dàng,那本就如黑珍珠般的眸瞳更多了几分晶莹的莹润之光,倒映着这一室灯火,屋外寒霜。

  宗越的筷子在半空凝了凝,随即掉开眼光,去看窗外的月色。

  他眼神有微微的动dàng,侧影这一刻看来有些孤寒,像是一棵经过秋风打磨的竹,坚挺而萧瑟。

  孟扶摇看着这个神秘而年轻的一代医圣,有些出神,想着他虽因身份重要而享尽各国礼遇尊荣,然而内心里,依旧是寂寞的吧。

  因为寂寞,所以懂得她的寂寞。

  孟扶摇抿了抿嘴,夹了一筷韭菜到他碗里,还恶作剧的将菜拼命往他饭里捺了捺混在一起,坏心眼的笑道,“这个好,壮阳糙。”

  ……

  人至厚黑则无敌。

  毒舌男宗越碰上无耻的孟扶摇,也只好甘拜下风,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吃饭,连饭碗不是那么gān净也不计较了。

  孟扶摇只顾自己吃饭,没在意到埋头吃饭的宗越,嘴角一抹淡淡笑意。

  几天住下来,孟扶摇已经和这家人混熟,也爱上了这种白天带着小刀和宗越出门采药,晚上回来吃饭体验家庭氛围的平静生活,将这南疆乱地的日子,过得挺有风味。

  不过孟扶摇命不太好,平静安谧的日子一向享受不了太久,这天出门时经过一条街,听见有喧嚣声,探头一看,好几户人家门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彩布,那些住户正在打点包袱关门锁户,一副要逃离的样子。

  孟扶摇愕然看着,道,“咋了?花花绿绿的搞得像殖民地一样。”又指着房上挂着的彩布道,“这是什么?万国旗吗?”

  “小哥儿别说笑,”有个路人低声道,“这是戎人寻仇的标记,若有平日结怨的人家,需要了结的,便挂上这布,警告不相gān的人不要再来拜访这户人家,免得误伤。”

  “这么嚣张?”孟扶摇眯起眼,“不是说这些年戎族和汉人和睦共处么?怎么现在这么多彩布寻仇?”

  “所谓和睦相处,也得看在什么qíng形下,”姚迅突然接口,“戎族天生是个好斗而骄傲的民族,一生里追逐自由和霸权,如果遇上比他们qiáng的,他们会臣服但不会永远忠诚,只要一有机会,他们都会反叛并抗争,在无极国的历史上,这个民族反叛过十三次,有七次险些被灭族,依旧不改血液里天生的不羁,因此和已经划分给上渊国的南羌部族一样,被无极国人称为:流动的战车。”

  他指了指那彩布,道,“这许多年戎汉杂居,看起来和睦无间,可是对于戎族这样一个骄傲得近乎变态的民族,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成为流血械斗的理由,汉族作为大族,拥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有时难免言语举止上有失当处,这些戎人记恨了,却因为朝廷管束放在心里,轮到如今十八部族联合叛乱,他们便认为报仇的时机来了。”

  孟扶摇摇摇头,骂一声“什么骄傲不羁,完全就是欺软怕硬。”倒也没在意,和宗越继续上山,傍晚下山,离老汉家还有段距离,走在前面的宗越突然住了脚。

  远远的,老汉家有哭叫之声传出,尖利而凄厉,随即翻箱倒柜声,人体撞上桌椅等物的沉闷之声,狂笑声叱骂声,女人尖叫孩子惊哭之声一连响起,闹嚷得不可开jiāo,四面的邻居凝神听着,都露出了同qíng和愤怒的神色,然而愤怒过后,却都匆匆赶紧关紧了自己的屋门。

  满街的戎人在狂笑,有人顺手抓过一家沽酒铺子的酒壶,咕嘟嘟一阵猛灌,喝了一半将酒壶啪的砸在那家房顶上,大笑,“烧!烧!”

  更多人仿佛被这一声惊醒般,捋着衣袖围拢来,兴奋得手舞足蹈,呼声如cháo。

  “烧!烧!”

  孟扶摇立在街心,眼瞳缩了缩,她一眼看见了老汉家门上突然多了一幅彩布。

  老汉一家那么老实巴jiāo的,也会得罪戎人?孟扶摇一把扯住一个悄悄上街倒水的邻居,问,“怎么回事?”

  “他家那混小子,三年前被一个戎人在集市上撞了,骂了人家一声‘夯货’!这下好了,人家来报仇了。”邻居鬼鬼祟祟说完,赶紧挣脱她跑了,留下孟扶摇骂一声,“靠,这也是烧家报仇的理由?”

  “看来这城中戎人按捺不住,想闹事了。”宗越走过来,站在她身侧道,“你伤还没全好,不要cha手,他家如果被烧了,咱们帮衬点银子另寻住处就是,这城中戎人势大,正愁没有挑衅起事的由头,你不要惹事。”

  孟扶摇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勉qiáng按捺下自己出手的冲动,历来种族之争,延祸深远,是历朝历代都难以解决的难题,她熟读历史,怎会不知,相较于战争大势,个人意气有时确实耍不得,一时冲动救人倒不要紧,但如果激怒全城戎人,将事端闹大,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攥紧了小刀的手,她退开一步,那孩子不住回头看,唇线抿得很紧,眼神中有种狂热的兴奋,孟扶摇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皱了皱眉,道,“小刀?”

  小刀转过头来,眸子亮得妖异,她口齿清晰的道,“该杀。”

  孟扶摇一怔,停住脚步,有点不相信的问,“谁该杀?”

  小刀手一指老汉家,“全杀了。”

  她一字字都说得极其清楚,还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森然的杀气,听来感觉像是钢钉慢慢钉入乌黑的棺木,血腥而铁硬。

  姚迅“咝”的一声,道,“这什么娃娃啊……”

  宗越却突然淡淡一瞥小刀,神qíng间若有所思,随即道,“是吗?”

  他唇边浮起一抹森凉的笑意,伸手慢慢去拍小刀的肩。

  那孩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看着他气质gān净光明,神qíng平静温和的,伸出手来。

  那只修长洁净的手突然被另一双飞快伸过来的手架住,孟扶摇抬着手,挑高眉毛,直视着宗越。

  “不过一言之失,罪不至死。”

  “言为心声,”宗越不让步,“这孩子太危险。”

  他言语简单,眼神里却分明还有内容,孟扶摇抬眼,只觉得心口突然一紧,她分明在那眼神里读出了“留在你身边太危险”几个字。

  这毒舌男居然还有这份关心,孟扶摇感动了一秒钟,手却丝毫不让,只抬头执拗的看着他。

  雪白的衣袖一分分的沉下来,孟扶摇的手停在半空,额上微微绽出了汗,却一动不动,一字字道,“最起码她现在手无缚jī之力,她还是个孩子,我做不到。”

  “你只需让我来做。”宗越看着她,神qíng似冷似热,“你刚qiáng聪慧,杀伐决断,唯一的缺陷便是心地过善,就像那次,若不是看不得那个巧灵因为你的原因陷身郭府,你何至于明知有诈还不得不冒险去救?在这弱ròuqiáng食的五洲大陆,你这样心软,要如何生存?”

  孟扶摇沉默,半晌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但为此故,虽死无悔。”

  长街寂寂,少女身姿立的笔直,长风从她发间掠过,将言语的铮铮之音更远的传开去,那些属于热血属于执着属于信念的坚刚字眼,一次次如利锥,敲破世俗寒冷的藩篱,透过明亮的天光。

  宗越雪白的衣袖似乎微微一震,他出神的凝视着孟扶摇,眼神如琉璃光华流转,半晌一笑,收回手,道,“但望有朝一日你莫要后悔。”

  孟扶摇放下手,掠掠鬓发,回望一直沉默注视着他们对峙的小刀,一笑道,“我相信人xing本善,我相信本善的人xing纵然因为命运的拨弄而走斜了道路,但最终会有机会被引回光明的境地,如果我们一点机会都不曾给他们,只用杀戮作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那最终成魔的,会是我们自己。”

  她豪迈的伸手一拍宗越,笑道,“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舍得杀人的人,该杀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一个都不放过!”

  仿佛在为她这句话作呼应,身后突然一阵大响,一群男子bào声大叫,伴随着女子凄厉的惨呼。

  “不要动我的孩子!”

  轰然一声,身后突然飞过一扇门板,重重砸落在街心,激起漫天灰尘,险些砸到小刀,孟扶摇手一伸将她拽到安全地带,回身看见半幅门扇歪歪斜斜的挂在门dòng里,像缺了牙的黑dòngdòng的嘴,门dòng里爬出衣衫带血的老汉媳妇,艰难的挪动着身子,一次次的想爬过门槛,却一次次因为力气不足扑倒,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群看好戏的戎人,抱臂冷冷的看着。

  一个身高足有丈二的戎人,紧抿着唇,倒提弯刀,弯刀上犹自滴血,在地上蜿蜒出一路如蛇的血线,他一步步跟在地上蠕动的妇人身后,每行一步手中弯刀便轻轻一挑,哧啦一声挑破妇人身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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