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毁容事件,流霜已经被禁足在“听风苑”,这qíng形无疑是打入了冷宫。却不想王爷还肯让代眉妩为王妃奉茶,看来王爷心里还是有王妃的。
流霜却不那么想,他让她去,看他和别的女人拜堂。
这代表他依旧当她是正妃吗?
流霜摇摇头,纵然如此,她也不屑。
“我能不去吗?”流霜问道。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在听风苑。
张佐为难地摇了摇头。
流霜叹气,看来这件事,她是不得不去了。在离开王府之前,她并不想多惹事端。若是惹得百里寒不高兴,不知会不会横生枝节。
于是放下手中水壶,便要随了传话的张佐前去。
张佐却为难地看了看流霜的衣裙道:“王妃,您——就这样去吗?”
流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经沾上了泥点子。况且,这样素色的衣裙,穿出去也不合时宜的,多半会惹起百里寒的不满。今日那么多的宾客,她也不想让自己扮成一个怨妇。
遂回屋换了一身衣裙出来。
在院门处等待的张佐和几个侍女但觉眼前一亮。
流霜穿了一件淡红色锦绣长裙,裙角处零零星星洒着几朵墨梅,清傲而脱俗,让这一袭淡红色长裙极是出彩。
她翩然走来,袅袅轻风dàng过,飘飘艳艳,何等风致。
一头青丝绾起梳成一个流云髻,如云朵垂在耳后,上边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小花饰,温婉高贵中透着一丝灵动的气韵。
她的浑身上下,似乎流转着清澄而动人的光芒。
她的美,无关容貌,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风华和气韵。后天再怎么雕琢,也是无法获得的。
张佐不懂,王爷已有妻若斯,为何还要纳侧妃?
流霜随了张佐轻衣和纤衣一起到了前殿。前殿被装饰的花团锦绣,极是华丽喜庆。
站在殿门口,耳听得厅内林管家朗声喊道:“夫妻对拜!”
流霜唇边不禁浮出一丝浅笑,当日她和他也是在这里跪拜成婚的。光yīn无qíng,不过是隔了几个月而已,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此时,站在他对面牵着红绫的人却已经换了别的女人。
“王妃,该奉茶了,我们进去吧!”轻衣在流霜耳边轻声说道。
流霜微微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殿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一眼便看到相依而立的百里寒和代眉妩,皆是一身大红吉。耀眼的红色,好似利刃,刺痛了她的双眼。心内忍不住一阵酸楚,他要她来,就是为了让她伤心吧。如果是这样,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不会表露出来的。
红衣衬托下,百里寒整个人看上去美如冠玉,皎若雪莲。只是,修眉却微凝,那双深邃幽黑的眸中,隐有一丝郁色。
大约是看到了她才会这样不郁吧,流霜苦笑。
殿内宾客济济一堂,流霜走进去的刹那,竟有一瞬间的寂静,大约是没想到流霜会这样坦然自若地出现在这里。据说,这位王妃善妒,曾经用药毁了侧妃的容貌。女人的妒意,真是可怕啊!
瞬间的寂静过后,便有胆大的开始指着流霜脸上的伤痕窃窃私语。大致是认为流言果然可靠,她脸上果然是被宁王划伤了。
百里寒耳力甚佳,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传入耳内,使他胸臆内一片狂躁。
抬眸望向流霜,她似乎从来没把容貌当回事,对脸上的伤痕毫不掩饰,就那样自然地露着。伤痕已经结了痂,蜿蜒着爬在脸上,好似在控诉着他当日的罪行。
望着那疤痕,心内不禁一阵抽疼,这奇怪的感觉难道是心疼吗?
代眉妩站在百里寒身边,红巾掩面,只露出一双温柔的双眸。她敏感地察觉到百里寒和流霜之间暗涌的qíng感。不禁银牙暗咬,有些愤然。
她再也没想到,百里寒还会让流霜参加她的大婚,而且,还要她为她奉茶。
只要这个女子存在一日,她便永远是他的侧妃,在府里还是没有地位的。恐怕在他的心里,也是没有地位的。
但是,她还是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问道,“寒,是不是该给姐姐奉茶了。”
百里寒闻言,温柔地望了她一眼,柔声道:“你去吧!”说罢,自己起身坐到流霜身畔的椅子上。
代眉妩娇娇弱弱走上前去,早有侍女端来了托盘,里面是斟好的两杯茶。她先走到百里寒面前,将茶递了过去,望着百里寒温柔地笑道:“眉妩为夫君奉茶!”
百里寒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代眉妩端起另一杯,娉婷走到流霜面前,将茶高举到头顶,跪拜着说道:“眉妩请王妃用茶。”
流霜淡淡笑着,清丽的脸上,那冷凝而温婉的笑意,是那样恬淡。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轻轻放到托盘上,轻声道:“起来吧!”
流霜也知道,在许多纳侧妃和民间纳妾时,正妃在这时多半会为难侍妾的,有的还会把茶泼到侧妃脸上,来显示自己主母的地位。而身为夫君的,却不可以因此而发怒,因为这是礼俗。
流霜自然不会为难代眉妩。
代眉妩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抬头浅浅笑道:“侍妾谢王妃恩典。”
这时,便有司仪大声喊道:“礼成!送入dòng房!”代眉妩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从大门出去了。
流霜笑了笑,起身从偏门走了出去。
她隐隐感到身后百里寒那两道灼灼目光在追随着她。
第五十九章 dòng房错(一)
晴光一点点消退,一轮弯月从天边升起,挂在树梢间,如梦似幻。寂静的庭院弥漫着清淡的竹香,令人神清气慡。
流霜凝立在庭院里,想到今夜是百里寒的dòng房之夜,心中依旧有些微痛。
今日的dòng房夜,想来再也不会令他遗憾,令他愤怒,令他摔门而去了。
他终于娶到了倾心爱慕的佳人了,今夜该是他们chūn风帐暖、旖旎缱绻之时。而她这个错娶的妃,终可以脱身而去了。
她没什么不甘心,因为她已经试过,已经努力过。虽然最终没让他爱上她,但她已经尽力了。她已身心具疲,只想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红藕已经和师兄派来的人接上了头,那是朝中一名官员,叫梁夜。今日他混在宾客之中,待一会酒宴结束,流霜和红藕扮作他的小厮,随他出府。
用过晚膳,流霜见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遣轻衣和纤衣去为她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为了防止再次被秋水绝劫走,轻衣和纤衣一直奉命守候着她。但是,今夜,她们的守候却成了她出府的障碍。只有流霜沐浴时,她们才会离开她,在外间歇息。
热水送来,轻衣和纤衣悄然退了出去。
流霜将最近研制出来的一个小木具放在了浴桶里,它浮在水面上,间歇xing地转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像沐浴时的水声。流霜知道轻衣和纤衣是练武之人,耳力甚佳,唯恐她们一走,便被她们发觉。这小东西最起码能拖延些时辰。
一切准备停当,流霜拿出早已偷偷备好的两套男装,和红藕一起将身上的衣裙换下。这男装还是在白府时,她和红藕女扮男装经常穿的,所幸带到了这里,此刻派上了用场。
约定的时辰快要到了,此时窗外有人接应,只要她和红藕跳下去。那人便会带她们出去,到了前殿,随在出府的人流里,便可以顺利出府。
但是,老天似乎不从人愿。屋门外,隐隐响起了脚步声。
凉夜如水,明月当空。
百里寒走在王府的甬道上,温润cháo湿的空气里隐约有丝丝缕缕的暗香浮动。
“林花谢了残红,太匆匆——”他忽然吟咏道,声音极是低沉暗哑。
他醉了,而且,醉的还不轻。张佐李佑远远随着他,却不敢上前搀扶他。
在他们的记忆里,王爷只醉过一回,那便是在王爷的母后中毒后。那时,他连喝了十坛烈酒,醉的人事不省,差点死去。
后来,王爷便再也没有醉过。倒不是他酒量大,喝不醉,而是,他不再允许自己醉。他认为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借酒浇愁,而他,已懦弱过一次,已经够了。
今夜,是王爷的dòng房之夜,按理说,王爷是不该醉的。
因为,王爷毕竟是皇子,没有几个人敢劝酒,可是王爷却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而且,还喝醉了。
百里寒的酒品甚好,喝醉了也没有摇摇晃晃,走在甬道上,衣衫飘飘,俊逸潇洒的很。他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柔和而明净,就好似噙了一抹月光一般动人。
你只有走到他的近前,看到他朦胧的眼神,才知道,他原来是醉着的。
张佐和李佑紧随着百里寒,左拐右走,忽然发现这路径不对。
今夜,是王爷和侧妃的大喜之日,可是看王爷走的路径,却不是向着雪苑去的。而是,向着“听风苑”去的。两人霎时有些为难,是该上去拦住王爷吗?但是,他们打心眼里,却是期盼着王爷能和王妃成就好事,而不是那个代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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