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绕出去,前面出现的是一处丁字路口,路口中间一株百年老槐树参天而立,叶子脱落的gāngān净净,但在这清冷寂静的夜里仍然能给人一种伟岸踏实的感觉。
易明菲一直紧绷的心境突然之间就豁然开朗几分,大力的喘息几口之后却为后面的去向犯了难,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听到那槐树后头一点细微的咳嗽声。
易明菲一个机灵,拢着袖子害怕的连连后退,满脸的惊恐戒备之意。
片刻之后,那槐树后头竟然活生生走出一个人来。
隔了一道院墙的院子里,高高的门廊上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光线氤氲起来,隐约投she了一点在这里。
那人的身材颀长,穿一身深色的长衫,黑暗中并不能分辨出确切的颜色来。
易明菲屏住呼吸,已然退到墙壁的死角里,紧绷的心弦却随着那人逐渐清晰映现出来的轮廓慢慢松懈下来。
“怎么会是你来?”夜色中,那人的视力比她要好删太多,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从树后走出来,似乎是很失望的模样,拖拖踏踏的转身就走。
“哎——”易明菲qíng急之下急忙往前追了一步,话一出口可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就又原地打住。
那人拿眼角的余光往后斜睨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继续举步前行。
易明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都是yù言又止,一直目送他的身形消失在右侧的巷子深处。
冷风从另一侧的巷子里穿堂而过,chuī乱她鬓边发丝。
夜色弥漫,少女纤弱的背影孤独的立在那株参天的古木之下,行程qiáng烈的对比,仿佛有说不尽的萧索。
易明菲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良久未曾挪动分毫,仿佛一座陈年的雕塑,被遗落在这古老巷子的深处。
明明不是个很刚qiáng的人,这个时候执着起来,却也让人无力。
那座古老宅子的另一侧,秦啸靠在裂痕斑驳的墙壁上扯着嘴角无力的笑了下,然后突然好不征兆的手掌按在那墙壁上运气一撑,就从一张高的墙头上翻了过去,修长的身体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莫无声息的落地。
易明菲在冷风里站的久了,脸颊都已经有些僵硬。
此时见他突然再出现,略一犹豫,却是咬咬牙往他面前挪去。
秦啸就势靠在围墙上解下腰间酒囊灌一口局酒,这才拿眼角的余光斜睨她一眼道:“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恶劣,偏偏有散漫的味道掺杂期间,叫人觉不出委屈来。
易明菲在走到他面前三步之外的时候,就主动止了步子。
墙壁的暗影之下,那男人的面部线条根本无从分辨。
想起白天见他时候他半醉朦胧的神色,易明菲下意识的心里一阵紧张,紧紧捏着手心缓和半天才勉qiáng提了口气,抬头望定了他道:“白天的事,我来要一个解释!”
鼓足了所有的语气,她的声音仍然带了些微的怯懦qíng绪在里头,“为什么骗我?你说帮我进宫去,可是你——”
“是啊,我答应帮你混进宫去,而且也做到了。”秦啸语气散漫的打断她的话。
易明菲一时语塞,憋得满脸通红。
“所以我是你的恩人啊!”秦啸笑笑,愈发的肆意狂放起来,仰头呼出一口气,“怎么?你来是要向我道谢的吗?”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帮我!”易明菲大声道,气愤之余胸有一起一伏的抖动,“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帮我,你带我混进宫去的初衷,其实是为了陷害九妹妹,你利用我!”
“呵——”秦啸像是听了笑话,哑声一笑。
就是这个人,险些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害死了明乐!虽然现在侥幸转危为安,只要想起当时的qíng形来,易明菲心里总会忍不住的自责。
她不想害任何人,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可是这个人,却在做了那样一件无耻之事的同时这般有恃无恐的大声笑了出来。
“你居然还笑的出来!”易明菲不可思议的大声质问。
秦啸敛了唇边笑意这才从那墙壁的暗影下晃了出来。
他的态度散漫,永远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下巴上半长的胡茬让那张脸看起来不很十分平易近人。
眼见着他朝自己走来,易明菲只就直觉的后退。
秦啸见她防备至深的样子,却是再度哑然失笑,止了步子,又举起酒囊灌了一口酒,方才冲她抬了抬下巴道,“既然知道我骗你了,也知道我不是好人,你还敢来找我?”
“我——”易明菲张了张嘴,却是yù言又止。
白天那会儿她以为李氏的事被bī走投无路,想着如果能见明乐一面或许还会有转机就带着碰运气的心理找去了西宫门,正在踟蹰苦于进宫无门的时候无意中遇到秦啸。
许是因为他的样子太过随xing散漫,她竟然就鬼使神差信了他的话,被他装扮成自己的小厮带了进去。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确是有病急乱投机之嫌,可是这人却是这般堂而皇之的诓骗她利用她!
“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易明菲道,qiáng压着心头恐惧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追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九妹妹又不可能无缘无故得罪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处心积虑的布局害她?陷我于不义?”
易明菲的质问掷地有声,带着qiáng烈的缘分qíng绪,言辞犀利而不留余地。
秦啸的态度一直散漫不羁,这会儿却突然转变了目光饶有兴致的歪头看向她道:“你这口口声声难道就只介意你你那位妹妹的荣rǔ富贵?相对而言,难道不是令堂的xing命更加重要一些吗?”
“那也不该为了保全一个至亲之人而去牺牲无辜!”易明菲恼怒说道。
即使她再怎么想救李氏,也万没有拿明乐去做垫脚石的道理,更何况这一次李氏也的确是罪有应得。
她可以自己舍弃自尊罔顾生死的去求明乐施以援手,因为那是她为人子女的义务,但这却并不代表着李氏的xing命就是比旁人的jīng贵。
秦啸闻言,一直散漫不羁的表qíng突然一凝。
他像是怔愣了一片,然后忽而敛了神色认真问道,“即使xing命危在旦夕的那人是你母亲,你也是这般说话吗?”
易明菲被他突然整肃下来的表qíng唬了一跳,怔愣片刻才一字一顿的回道:“做人,不可以那么自私!”
做人不可以那么自私么?
秦啸突然自嘲的苦笑一声,又仰头连着灌了好几口酒。
凛冽的酒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来,涌过喉结,在夜色弥漫的空气里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易明菲瞪大了眼,被他这般喝酒的架势惊在当场。
秦啸仰头一直把酒囊里的酒灌了大半才突然长出一口气,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道,“你没有真的失去过,你不懂!”
说完也不等易明菲反应,就是突然话锋一转冷厉了语气道,“而且谁说我会无缘无故的设计义阳公主了?那么理由,你想知道吗?”
“嗯?”易明菲一阵困惑,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啸眼底闪过一丝明亮的笑意。
易明菲正在聚jīng会神的等他的回答,身后突然一道疾劲的风声直击脑后,在下一刻她已经是后颈一麻身子就地软了下去,恰是被以雷电般的速度奔袭到她身后的柳扬一把扶住。
柳扬虽然是个顶尖高手,但秦啸亦非等闲,只不过从头到尾他都不曾cha手,就袖手旁观,眼见着柳扬将易明菲拍倒。
柳扬这边刚刚接了易明菲在手,另一侧的巷子里就有紫衫玉带打扮的娇俏少年步履从容而来。
这一回秦啸倒是略微露出一丝惊讶的表qíng,但很快的也跟着释然,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散漫不羁的姿态。
“这件事,她还是不用知道的好!”明乐道,走过来先是瞧了眼被柳扬扶在臂弯里的易明菲,道:“你先把扶出去吧,我与秦指挥使有两句话要说。”
柳扬没有吭声,只略一颔首就把易明菲往肩头一提扛着飞快的消失掉。
“你看,其实想要见义阳公主一面好像也不是太难吧。”秦啸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掺杂的说不上是玩味还是讽刺,看着明乐道,“不过就在前一刻,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殷王殿下!据我所知,他这个侍卫,身份特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指使的。”
如果这位义阳公主就只是殷王宋灏所心仪的女人的话,宋灏似乎不用随时随地把柳扬借给她支使,所以——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耐人寻味呢!
秦啸说着,眼中就飞快的跟着闪过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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