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一个南蛮曹莽,奴才只是气不过罢了,什么时候轮到他在您的面前来讨价还价了?”郑海说道,满脸的愤怒之色。
易明峰的目光没有落点的盯着帐中某处,却是不受他的gān扰,只就心平气和的问道:“时间?地点?”
“侯爷您真要去见他?”郑海一惊,嘴巴张的老大。
“怎么?”易明峰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奴才是担心有诈。”郑海垂下头去,犹豫着还是再度开口道:“侯爷,请恕奴才多嘴,那些南蛮人百年来一直与我们到戎相见,彼此之间是敌非友。而且他们天生狡诈yīn毒,这些年死在我大邺人手中的南蛮子不在少数,难免他们不会怀恨。他说是要见您,保不准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依奴才所见,您还是大可以不必理会。他们觊觎我大邺的钱财土地,迟早会低头退让的。”
“这些道理我如何不懂?”易明峰摇头,苦笑一声,“可是眼下的时间不容许我跟他们用这个拖字诀,前几天殷王是自乱阵脚,一时分身乏术,顾不得这里。可他那是个什么人,你真以为皇上和我安排下这么大的阵仗能够完全的掩人耳目不被察觉吗?”
易明峰说着,又兀自自嘲的否认,目光微凉道:“保不准回头他就想明白了,现在此刻,前来刺杀我的暗卫就已经在路上,直bī这里来了。”
“怎么会?”郑海闻言大骇,显然是未曾想到这一点,“京城那边皇上bī的紧,而且众所周知,现在这里军中都是殷王的部属,他们怎敢公然对您下手?”
“皇上会不悦会追究,那都是后话了,可我的命若是先折在这里,再说这么写废话还有什么用?”易明峰冷哼一声,眼中突然漫上一抹厉色,继而话锋一转道,“要不你以为我为何刚到这里就让你去见桑桀那老匹夫?实话告诉你,从我们踏进这军营的第一步起,脑袋就已经悬在了别人的剑锋之下。现在要抢的就是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
南疆的军队从一开始就牢牢的被宋灏握在手里,现在虽然易明峰以兵符入主,也不过是形势上的接管罢了。
这一点,没有谁会比他自己更清楚。
郑海这才察觉事qíng的严重xing,脸色不由的变了变,急忙道:“桑桀族长说是明日午时,在我们驻地东南,离营十里外的樟树林。”
“明日午时?”易明峰玩味着这两个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半晌凉凉一笑,挥手道,“你先去吧,吩咐我们的人,随时做好准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一次前来南疆的任务万分凶险,他会应承下来,一则是孝宗的指令,一旦他推脱,日后在朝中立足就难了,二则为了不被宋灏压制被明乐威胁,他也必须得要拿自己的xing命来博这一次前程富贵!
他此行带过来的三千钦差仪仗,为了以防万一,还从彭修那里借调了一部分得力人手,如有变故,至少可以保证他顺利脱身。
宋灏那人不好捉摸,虽然现在风平làng静,但他依旧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一切,必须抓紧了!
易明峰心里想着,就不觉用力的攥了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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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军中仍旧是一切太平。
卫兵井然有序的巡逻在林立的帐篷中间,战士们按部就班的cao练演习。
大早起来,易明峰象征xing的由军中的副将领着将整个军营巡视了一圈。
双方言不由衷的寒暄,倒也还算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整个上午就过去了大半。
从武器库里出来,易明峰便借由熟悉军营周边的qíng况,要了两名年长的士兵做向导,带着一小队人马出营往周边巡查。
两名老兵走在前头,不住的介绍周边的环境。
易明峰唇边带了抹浅淡的笑容,十分认真道听着,不时也问上两句。
因为易明峰的态度陈恳,两个老兵也不觉有异,也浑然不觉易明峰此行带在身边的两百侍卫都是他自己从盛京带来的人。
一行人闲庭信步,慢悠悠的出营而去,在易明峰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循着向南的一条山路渐行渐远。
眼见着太阳缓缓悬挂于中天,随在队伍里的郑海就悄无声息的策马凑近易明峰身边和他打眼色:“侯爷?”
易明峰唇角那一点浅淡的笑容不变,目不斜视的略一颔首。
郑海会意,眼中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光,又回头和他的兄长jiāo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不动声色的往那两名老兵身后潜去。
“侯爷,过了前面那片樟树林就是南蛮人的领地了,未免徒生是非——”两名老兵毫无所查,还在尽职尽责的为他指引周边禁制,其中一人刚刚收住马缰要回头就觉得脖子一凉,还没来及的叫出口,喉管已经被人从后面抹断。
惊着就是砰砰两声,两具尸体坠马落地,激起大片的尘土。
两名老兵横尸荒野,各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颈边的伤口处大片大片的鲜血奔涌而出,没入沿路的糙丛中。
“这位就是武安侯吗?”尸体坠地的两声闷响过后,对面的樟树林中就有低沉沙哑的怪笑之声连连响起。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侍卫们俱是心神一紧,往易明峰身边聚拢。
“侯爷,是桑桀!”郑海低声提醒道,语气一半慎重一半警觉。
易明峰的眼睛眯了眯,缓缓抬起握着马鞭的一只手。
侍卫们得令,戒备着退回原位。
易明峰这才悠然的打马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语气桀骜而冰冷的说道:“桑桀大族长不是点名要见本侯吗?现在本侯人就在这里,何不出来相见?”
“哈哈,武安侯果然是好胆量,老头子恭候多时,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沙哑的小声再度传来,伴着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的瘦小gān瘪的老者从林子里出来。
南蛮各族现任的大族长桑桀,年方五十有三,也许是因为太过消瘦的缘故,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看上去却像是行将入木的耄耋老人,只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异常,透着狡黠而诡异的光芒。
他身上穿着一身陈旧的族长宽袍,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gān瘪的躯体上,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手里拄着的是那根象征南蛮民族最高统治权的乌金权杖,权杖以蛮难之地特有的各种凶禽野shòu纹路画作图腾,顶端雕刻有四种剧毒之物的头像,每一个都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让人看一眼就觉吴伟翻腾,不愿意再去多看第二眼。
而彼时那权杖之上,竟还自上而下盘旋着一条奇异的五彩巨蛇,儿童的小臂粗细,身子奇长无比,沿着那权杖盘旋了无数圈,中间在桑桀手持之处还往他壁上绕了两圈,最后蛇头就倚在那权杖顶端四种雕刻的剧毒之物中间悠闲的吐着信子。
虽然早知南蛮人惯于豢养毒物,但见他以这副造型出来,所有在场的侍卫还都是被唬了一跳,更有胆小的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桑桀见状,就是洋洋自得的哑声笑了起来,更有些自豪的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那巨蛇的身子。
巨蛇在他手中倒是乖巧的很,一动不动的盘旋在那权杖之上。
易明峰的目光定格于那五彩巨蛇头顶看了看,心里却是了然——
怪不得这老怪物敢单独出来与自己相见,想必是仗着有这毒蛇傍身,有恃无恐了。
“早就听闻桑桀族长有一条爱宠天赋异禀,奇毒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易明峰缓缓笑道,随即扬了扬手里马鞭,指向伏在地上的两句尸体道,“本侯听闻此蛇素来喜好以人血为食,小小礼物,望请笑纳。”
“侯爷果然是出自世家大族,居然连这都知道。”桑桀嘿嘿一笑,心知易明峰这是要试他的底,却也更乐于人前显摆,探手从衣襟里头摸了个造型奇特的哨子出来,断断续续的chuī了几个音节。
那五彩巨蛇原是伏在那权杖上休息的,闻讯便哧溜溜的将奇长无比的身子从那权杖上抽离,游动着身体,动作无比灵活迅捷的朝着那两具横死在地的尸体滑去。
待它离的近了众人才可分辨,它那蛇头上有一处突起,没有蛇鳞,隐约可见皮下呈现出乌蓝色,可见毒xing必定迅猛。
侍卫们见那物bī近,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直觉的想要后退,但是碍着易明峰在场,想退又不敢,没给人握着长枪都手心冒汗,两股瑟瑟。
那五彩巨蛇游移过来,并没有半刻迟疑,隔着衣服jīng准的以毒牙刺穿其中一具尸体的心脏位置,埋头吸允起来。
这毒物不仅真的以人血为食,没想到还颇具灵xing,能够轻门熟路的寻到人的心脏处下口。
易明峰略一沉吟,心里不由的更多几分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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