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禹沐浴之后,换下平时几乎不离身的红色锦袍,只穿了件简便朴素的白色长袍就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红玉安排好一切,带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婢女从蜿蜒的回廊尽头一路走来。
那婢女微垂着脑袋,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没有半点好奇心,亦步亦趋跟着红玉往前走。
“王爷,您要的人奴婢给您带来了!”红玉在书房外面止步,轻叩了两下房门。
“嗯!”里面纪浩禹声音慵懒的应了声。
红玉就推开门,带了那婢女进去。
彼时纪浩禹正双手jiāo叠,靠在椅背上盯着桌上展开的一副画卷出神,两人进来也没看一眼。
“王爷!”红玉带着那婢女恭恭敬敬的屈膝见礼,“人我给您带来了!”
“嗯!你去吧!”纪浩禹随意的一挥手。
红玉片刻也不多留,顺从的转身带上门原路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烛火燃烧,间或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让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加稀薄了起来。
那婢女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端端正正的屈膝朝着纪浩禹的方向跪了下去,叩了个头道:“奴婢谢过三殿下的救命之恩!”
“起来吧!”纪浩禹道,一直没什么表qíng的脸庞这时候才慢慢的重新生动起来,一笑添彩,语气玩味道:“其实你倒也不必急着来谢本王,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能够猜到本王甘愿冒险救下你的原因。如何啊?现在咱们可是有必要详尽仔细的谈一谈了?”
他这话说的轻巧,仿佛只要她不答应,立刻就会当做没有那回事,再把她直接解决了了事。
那婢女心中困惑,不由的一惊,猛地抬头朝桌案后头的纪浩禹看去——
年轻女子的容貌普通,表qíng虽是困惑,却没有过多的惊慌qíng绪透露出来。
赫然——
就是因为纪红纱巫蛊案被孝宗勒令处死的婢女芸儿。
当时的qíng况,这芸儿是罪大滔天,万死也难辞的,可是在临行刑前却被人掉了包,若不是因为当时宫里的qíng况太乱太复杂,在前后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她根本就不可能被换出来,而哪怕是事后有人追究而发现了任何的蛛丝马迹,后果都不堪设想。
纪浩禹这样做所冒的风险是极大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他自己也牵扯进那件案子里,甚至坏掉两国之间的邦jiāo。
芸儿是个聪明的,其中种种关系都看的清楚明白。
起初她还十分纳闷,是什么人会甘冒奇险救了她。
可是她被换出来之后就马上被人乔装带出了盛京,一路马不停蹄的送到这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保持高度警惕的防备着,直到今天红玉去密室把她带出来,在看到红玉的那个瞬间她才愕然意识到——
救她的人是纪浩禹!
其实她之前还曾抱着一丝侥幸,或者是她的姨母单嬷嬷安cha在纪红纱身边的眼线做的。
单嬷嬷还替黎贵妃在纪红纱身边安排了别的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只是并没有把具体的名单告诉她而已。
这会儿想来才觉得荒唐也可笑——
是啊,就连纪红纱,为了不影响到大局她们都能看着她死,更何况自己这么个身份卑贱的婢女。
“奴婢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身份低微,也没什么凭靠,德蒙三殿下不弃,殿下若有吩咐,奴婢自当遵从。”定了定神,芸儿就gān脆的伏地磕了个头,“只是奴婢本事低微,不知道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本事低微有什么打紧?只要你够聪明,够胆量,又有什么事qíng是不能做的?”纪浩禹莞尔,唇角弯起的笑意深远,“你起来吧。”
“谢殿下!”芸儿道,爬起来,仍是微垂了眼眸站在原地,等着纪浩禹的吩咐。
纪浩禹的唇角一直挂着丝浅笑,但是不难看出,相较于往日里的chūn风得意,他今日的笑容要冷淡许多,也很有些力不从心的模样。
“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这段时间你也劳神不少,先养着吧。目前的你的身份还不宜公开露面,红玉会妥善的安置,你去找她就行了。”纪浩禹道,起身要往里屋走,可是走了两步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折了回来,亲自把桌上展开的画卷仔细的卷好。
芸儿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鬼使神差的就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的瞄了眼。
那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肖像,青衣罗裙笑容灿烂无邪,生生能晃花人的眼睛。
而那画卷的纸张却已经泛huáng,显然是一副保留了多年的老画了。
芸儿不敢多看,只匆匆扫了眼那画上女子的眉目就飞快的移开视线,告辞出来,再回想起来的时候突然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那画上女子的眉和眼和殷王妃身边的丫头长平居然那般想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唯一的不同就是画上女子笑的太过绚烂,长平则一直都是沉稳安静的模样,不细看的话,很难会叫人把两者联想到一起。
那画上的女人是谁?看三殿下对那画卷那么紧张的模样,难道是——
芸儿的心头一跳,再不敢多想下去。
但是冥冥之中,她却总有一种模糊的揣测——
难道殷王妃身边的那个丫头才是三殿下屡次接近殷王妃的真正原因吗?
谜团重重,却又像是会让人粉身碎骨的漩涡。
芸儿用力掐了下手心,qiáng迫自己把思维调开,刻意的忽略和忘记刚才的一幕。
**
这边红玉刚把芸儿做了妥善的安置,就收到帝都方面八百里加急递送过来的密报,赶紧的就给纪浩禹送去。
彼时夜深,纪浩禹却全无睡意,手持夜光杯站在窗前的月色之下面色沉寂的饮着酒。
红玉把书信递过去,纪浩禹抽出信纸看了。
看过之后,他笑了。
这一笑似乎格外的开怀,略显沙哑的畅快笑声从喉咙里溢出,让这边塞之地死寂的夜色也跟着添了几分人气。
“看看吧!”见到红玉一脸莫名其妙的表qíng,纪浩禹就把那张信纸扔回她怀里。
红玉看过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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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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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这种事!”红玉低低的惊呼一声,随后又发现自己失态,慌忙告罪。
只是脸上表qíng紧绷,很不高兴的模样。
“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事?”纪浩禹闻言也是微微一叹,似乎也是很不理解,间或带着几分愁容。
但是那种神色,细看之下,眼睛里隐藏至深的,却是浓浓的讽刺之意。
“殿下!”红玉咬着下唇,qiáng压下心里不喜的qíng绪道:“奴婢看着这件事qíng蹊跷的很,这么久以来皇上一直都对您不闻不问的,怎么在这个当口就突然想起来要为你纳妃了?”
而且那密信上写的很明白,事qíng已经不仅仅是皇帝要替纪浩禹纳妃这么简单了,而是人选都已经定了。
大兴的贵族男子,正常的话,一般十六岁以后就可以娶妻生子了,皇子亦是差不多的。
比如太子纪浩桀就是十六岁上就已经娶了正妃,纪浩渊仗着黎贵妃的势力,左右权衡,拖的晚了几年,在十九岁才上定了齐国公郑氏的嫡长女,只不过因为齐国公夫人猝然离世,那郑小姐守孝三年,所以一直到去年年底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才正式完婚。
而纪浩禹,今年也已经二十有一。
一则皇帝不喜欢他,对他的事qíng不上心,二来他自己又是个玩世不恭的xing子,总是游手好闲的四处游玩,似乎也不着急。
所以婚事反而搁置下来,一直没提。
明明知道皇帝不喜欢他,更因为他依附荣王而将他视为眼中钉,那些大臣们平时在皇帝面前连他的名字都尽量的绝口不提,生怕被皇帝迁怒而惹了晦气,这会儿怎么突然有人吃饱了撑的,会去皇帝跟前撺掇起他的婚事来了?
这件事——
委实是很值得琢磨的。
“你怀疑什么?”纪浩禹缓缓的露出一个微笑,眸子狡黠一闪,很有点好整以暇的味道。
红玉咬着嘴唇,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有些事qíng,她可以揣测的通透的,但是依着她的身份却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呵——”纪浩禹见状,突然就又再笑了一声,道:“你猜的没错,能这样把我放在心上的,也唯有本王的那位好皇叔了。”
“主子——”红玉的心跳一滞,猛地抬头朝纪浩禹看去,却是yù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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