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灏其实一直都还记得那时在柳乡的赌坊初次见到他们这双姐弟时候的qíng形,两个瘦弱的孩子,穿的朴素破烂的混迹在人群里,表面上凡事都是以明乐这个姐姐马首是瞻的,可那时候宋灏分明就已经注意到,旁边易明爵戒备至深的神qíng,仿佛是一有危险就随时准备去为身边的另一个孩子拼命似的。
当时他就觉得这两个孩子很有趣,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了。
宋灏的话,同样也给明乐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让她不由的开始反思。
的确,从实际年龄上讲,她比明爵大了许多,再加上上一世的明澜又是他的长姐,所以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要站在长姐的立场上,代替他们的父母来教育和保护这个年幼的弟弟。
可是实际上呢,在易明爵的眼睛里,却不是这样的。
或者说在其他任何人的视线之内都不是这样子的。
她只是和易明爵一起长大的孪生姐姐,身为女子,在易明爵的心里,她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弱者。
而这么久以来,他也的确是秉承着这样的一种信念在默默地这样做。
所以现在,她要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上去看待和要求明爵——
这种出发点的本身就是错的。
“原来是从一开始我的想法就错了吗?”明乐的心中豁然开朗,只是转念一想,一时间还是有些适应不了,然后就听宋灏继续说道:“还记得两年前我在盛京刚和你们碰上不久的时候,他找上我并且主动要求帮我设局刺杀惠王的时候曾经义正词严的警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因为他觉得我的身份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不想你和我走的太近。这件事,他应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吧?”
其实当初宋泽的事qíng发生以后明乐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只是易明爵的表现太平静,又没有抓住证据,所以她便没有深究。
却原来,那件事真的是和他有关。
明知道掺和到皇室的夺嫡之争里头去没有好处,可是那个少年,只是为了将她从危险的漩涡边缘拉回来,就不惜一切的去和宋灏这样难缠的人物比筹码,谈条件。
明乐的心里一时震动极大。
宋灏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无奈的拉过她的手覆在腹部的位置道:“别再想这些事qíng了,明爵和你一样,都不是孩子了,你这么喜欢cao心,以后还怕没的忙吗?若是你觉得两个不够,以后我们再多生几个?”
说着,就俯首下去吻了吻明乐的唇。
明乐的心思显然还没能被拉回来,双手就势揽着他的脖子回吻了他一下,宋灏就着便要来含她的唇瓣,却被明乐抬手挡住了,看着他道:“那你说有关靖襄的这件事,我还要不要去跟爵儿问清楚?毕竟荣妃那里——有很多事,总不好是他自己去说去做的。”
宋灏看着她眼中期待的神色,终究是心软,轻笑一声,又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问你话呢!”明乐拿手肘撞他的腰。
“说起来,小舅子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qíng,那我岂不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qíng?”宋灏突然说道,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头,说的煞有介事。
明乐忍俊不禁,抬起头来看他:“是啊!”
宋灏垂眸下来,两人相视一笑。
然后他耸耸肩,眼底眉梢有清雅平和的笑意散开,慢慢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jiāo给我吧,回头我找个机会去和他谈。”
“嗯!”明乐这才满意的笑了,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想了想还是再次叮嘱道:“爵儿的脸皮薄,回头真要说起这事儿,你尽量的委婉点知道吗?”
让宋灏这种人去跟易明爵谈心?想想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明乐使劲甩甩头,甩掉一身的jī皮疙瘩——
横竖总好过她去问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起话来,可能会方便一点。
姑且抛开她请的这个说客的qíng商指数不论,咳——
“知道了!我有分寸!”宋灏闭着眼,浅浅的应了一声,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睡吧,昨晚一整夜没睡,好歹你也让我先养足了jīng神。”
**
凤鸣宫。
寝殿里,荣妃刚刚一走,曲嬷嬷就带了几个宫女进来服侍靖襄公主沐浴更衣,一直伺候她上chuáng歇下了才相继退了出去。
但大约是得了荣妃的吩咐,曲嬷嬷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外间守夜的宫女警醒着些,好生伺候公主的起居。
靖襄躺在chuáng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那宫女躺在外间的榻上竖起耳朵听了许久才放心,兀自睡去。
待到她的呼吸平稳了,一直躺着不动在装睡的靖襄公主才爬起来,穿了室内穿的软底绣鞋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作弄,推开窗子才发现今天居然也是满月,虽然不似那一晚的圆满,却是把她脑海里保存的那点如数家珍般稀罕的回忆统统勾了起来。
那一夜,星月圆满,那少年站在雪地里,眉目清朗,唇角含笑,身上的月白锦袍透出比月色更为盛大的华彩,根本就无须过多的言语,就已经在她的芳心一角洒下了种子,默默的萌芽绽放成最美的花蕾。
就在那一瞬间,侧目看去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砰然心动的感觉,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哪怕他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曾真心的注意到她,她也依旧满心欢喜。
那个少年,皎皎如月,一笑之间成就的就是她曾经只在话剧本子里面看到的天上人间。
那一天十五月圆,明明是漫天飘雪的季节,但是宫灯妆点之下,整座皇城却陷入一种奇特的喧嚣和吵闹的梦境里。
她一度都曾以为那一场邂逅只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从来都不敢有的奢望,可是昨天昌珉公主找上门来挑衅生事的时候她突然就一时起念,决定孤注一掷的试一试了。
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是用力心计的,显得那样的龌龊和yīn暗。
可哪怕是他有一丝一毫把自己放在心上了,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不闻不问全然放任自流的局面。
那是一场梦,而现在,也许母妃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一厢qíng愿的肖想——
这梦,该醒了!
靖襄公主闭上眼,这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终于涌出眼眶,一发而不可收拾。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她突然临时起意,借着去御花园里散步的机会又去了一次皇宫东南角那里专门培植花糙的花房,原来是想再来看看栽种在暖房里的那株昙花,哪怕只能用于凭吊都好,可是却赫然发现,那巨大的一株花树居然就那样枯死在了墙壁一角,枝叶枯huáng萎靡,零落了一地,衰败不堪。
短短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已,上一次看到的还是雪夜开花的奇景,美不胜收。
转眼之间却是飘零一地,如此的颓败荒凉。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急忙找了花匠来问,那花匠却说一直负责打理这株昙花的那位老嬷嬷在年关的时候去世了。
这株花糙,因为是从南方传进来的苗子,他们全都不懂得它的习xing,所以没办法,只能看着它枯萎消失了。
靖襄公主木然的看着那株枯萎的花树良久良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
殷王府。
宋灏早起上朝,明乐晚上睡的足了,jīng神养的好,索xing也就跟着一起起身。
让小厨房简单准备了点早膳,她早起胃口还没开,就坐在桌旁托腮看着宋灏用膳。
宋灏被她盯着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作为皇家的人,他在餐桌上的仪态也一样自信可以做到优雅而具观赏xing。
明乐左右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仿佛还很享受的模样也就兴致缺缺,起身回到内室替他准备好朝服。
宋灏用了早膳就换好了朝服出门,明乐亲自送他到门口,待到目送他出了巷子,刚要转身回去却听身边长平咦了一声道:“好像是小少爷来了!”
明乐回头,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就见易明爵骑马带了几个随从从另一侧的巷子口行来。
明乐先是一愣,随即豁然开朗的在心里暗笑一声:最终还是撑不住登门来了!
易明爵翻身下马。
门口的小厮立刻迎上去接过缰绳。
明乐站在台阶上等着,易明爵随手把手里马鞭扔给那小厮就快步上了台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先给明乐拢了拢身上披风的领口道:“这一大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在这里,你这么早登门,岂不是没人接了?”明乐却是不答反问,显而易见是调侃他的。
易明爵脸上的表qíng一僵,随即掩着嘴唇低咳一声作掩饰,道:“你是出来送姐夫去上朝的吧?早上天凉,先进去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叶阳岚 穿越重生言情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