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依旧镇定地站在原地,她跟自己说,不能动,不要动。
商雨很急,可也无奈,只能尽量多找乔落出去,免得她一个人忧悒。
乔落理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小雨,我很好。失恋而已,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好怕的。”
商雨有些黯然:“与贺少真就如此了?小落……你何必顾虑那么多?多难得才能遇到一个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的人。我相信只要你点头,贺少一定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让你cao一点心将你保护得好好的。”
乔落敛了眼,轻声说:“为他付出我不敢,让他为我付出,压力又太大。我们之间……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只能错过。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他。”
商雨难过:“小落……你何必又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其实贺少何尝不知道最后会有这样让你为难的一天?可是他仍是要一路坚持!如果他当初真能跟你分道扬镳,也许如今你早就跟郑老师结婚过平凡的日子了,哪还有这些心伤?”
乔落却给她一个笑容,甜美坦然地带些怅惘喟叹:“谢谢你小雨。虽说,如果不是他步步为营我也许不会徘徊难安,但如此我若怪贺迟未免也太没良心。其实今天的结局又哪是他期盼的,是他高估了我。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真的没事的,最难的日子都熬过了。本来我早就不指望能再次拥有爱qíng,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守着很顾意冬的那点儿回忆过活了。还好上天眷顾,让我走出来,让我释然新生。小雨,我很高兴自己……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我很高兴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
商雨看着她的表qíng,鼻子发酸,忍不住转过头去。
乔落开始做梦,她梦见很小的时候爸爸从国外回来给她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蓬蓬裙,她趾高气扬地站在小树墩上享受大家的惊叹,结果贺迟一块儿大泥巴掷过来,吧唧一声糊在裙摆上,气得她坐在地上大哭。顾意冬在旁边俯着身子一边帮她拍打裙摆一边哄劝着:“落落不哭,落落不哭!”她咧着嘴掉眼泪一边还恶狠狠地瞪着贺迟,贺迟洋洋得意,那张嚣张漂亮的小脸蛋那么鲜明。她还梦见那张漂亮小脸扬起来,满是泥污,大眼睛瞪着她,吼:“乔落落!你给我闭嘴!”她不甘示弱:“你才闭嘴贺贺!”
她梦见在美国,贺迟开着福特Explore Sport,穿着羊绒大衣手工小牛皮鞋,傲然地从车中走下来:“乔落,我听说伯母住院了,这是一点儿钱,你先拿去用。”那时的她还没有充分被命运磨砺,也没有意识到前路的莫测险恶,她被他矜贵的嘴脸深深激怒,一把打掉信封:“我不稀罕!”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他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女人!”她回:“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我们走着瞧!”瞧到了,她输了。
她梦见那一天,贺迟愤怒异常,一把将她从那个富商的车上拽下来,马来人不满地下车来抗议,却被他拎着脖领子用力地抵在车门上,照着肚子就是狠狠地一拳,贺迟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马来人被贺迟狰狞的表qíng和气势吓破了胆,灰溜溜地离开。
她梦见贺迟目眦尽裂地吼出那个词:“为什么这么下贱?!”
她当时正是被命运折腾到绝望的时刻,心麻木得没有知觉,竟然还微笑:“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家庭、爱qíng、学业,连尊严也都没有了。贺迟上前心痛地抱住她:“还有我,还有我。我在。”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软话,她立时崩溃地大哭,所有的绝望无助都涌上来,就在美国的街头使劲地打他:“骗我!骗我!都骗我!谁都不在!只有我自己!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心狠?为什么,我到底作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贺迟站在路上任她打骂,然后狠狠地抱紧她,郑重地说:我再也不对你心狠,再也不。
这一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巾。呵,有多久没有在梦中流过泪了?多久?
她还会梦见那之后的日子。她要银货两讫,贺迟便同意她银货两讫。那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无jīng打采的,觉得不过又是一个灰暗的日子。贺迟却喜欢趁她早起反应慢的时候作弄她,拨她的耳朵拉她的头发打她的屁股,态度恶劣。等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跑得远远的,大笑着喊着绕口令:“呆落落落落呆!”她就很不满意地往chuáng上倒,此时贺迟又会快速跑回来jīng准地控制住她下滑的趋势哄着她去洗脸,还自称“阿嬷”。她梦见他们去山间远足,一伙人点了篝火讲故事,通红的篝火映得二人眉目温存、气氛正好。她梦见贺迟嬉皮笑脸地说:“阿姨戴这个太好看太美了!唉,落落要是有您一半的气质,我就死而无憾了!”
那时候觉得很灰暗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竟也会在梦中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睁开眼睛回忆起梦境时还不愿意起chuáng,期望着能够继续梦下去。
可是梦终究要醒的,生活毕竟还要睁着眼睛过。
当那些被忽视的过往琐事一齐冒出来的时候,乔落的生活变得很拥挤,贺迟的声音总是不经意地跳了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贺迟留给她的这么多、这么好。她问自己:你是否应该高兴竟然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她开始想念他的臭脾气、坏心眼,想念他初时的恶形恶状,想念他越来越温厚的态度,想念他大笑时飞扬的眉眼、得意时翘起的嘴角。
她想起一年前她发烧的时候,他大清早给她送粥时扭捏不安的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想到这里她就微笑,笑得几近幸福。
杜可问:“乔姐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那贺董怎么办?贺董怎么不来了?”这时乔落的微笑就会掺进一些苦涩。
她曾说,贺迟就像是一株植物。如今始知,原来这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早就在她的心尖上深深扎根,并凭借他顽qiáng的生命力,在她如此贫瘠的心间茁壮成长,最终枝繁叶茂,直至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第二十五章·你爱的人才能给的幸福
(这哪里是年少与年长的爱qíng区别,哪里是爱得深爱得浅的区别。这样呵护的爱,经时间沉淀后,越发觉得可贵。)
郑老师又挂电话来,乔落明明知道这是自己选择过平淡生活的一次机会,却仍旧正式而彻底地回绝了他。她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对别人负责。郑老师显得有些意外,但依旧礼貌地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便不再联系了。
周末的时候,乔父待在家里对着盘象棋僵局反复推演,乔落端着一杯花茶在旁边看棋局演变。她一向不喜欢这些莫测深奥的东西,反而顾意冬和贺迟都很喜欢,并且很善于谋划布局。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有一年母亲身体转好,医生批准可以接回家中与他们一起住。那段日子是乔落在美国最舒心最快乐的日子。母亲很喜欢看他们下象棋,乔落那时只好央贺迟陪着下几盘棋,权作给母亲表演。贺迟一点儿也不让着她,每次都将她杀得片甲不留,她总为这个生气。而母亲却是越看越高兴,她也就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让贺迟屠杀。他下起棋来神qíng专注,低垂着浓黑的眼睫一副沉思模样,那个神态竟能让乔落在此时清晰地回忆起来。
想得太入神,父亲问话都没有听清,乔落回过神来问:“爸,你说什么?”一边笑自己没有出息,思虑太过,竟然在父亲的问话中都听到贺迟的名字。
却见乔父依旧埋着头对着棋局,貌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最近不见贺迟来找你?我觉得那是个好孩子,看的出来对你是真心的。”
乔落完完全全愣住,被问得措手不及。
贺迟的存在是父女俩心照不宣的问题,乔落也没有刻意隐瞒与贺迟的jiāo往。她怕万一露陷反而令父亲多想,gān脆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对父亲说:“我和他在美国时比较熟,当时他帮了我很多忙。”乔父对贺家不可能没有心结,但想到贺迟在妻女境况艰难的qíng况下施以援手,便毫无怨言了。
于是除了最初说起的那次,父女之间再未提过这个名字。哪怕当时乔落生病,贺迟送来的汤水药品,乔落也没问父亲是如何jiāo接的。所以当贺迟从他们生活中悄然离场的时候,乔落没有想到父亲竟会这样直接地提出来。
乔落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讷讷的。
乔父继续说:“我觉得那孩子挺不错的。”
乔落摊开手心仔细地研究掌心上的纹路,含含糊糊地说:“嗯,是不错。”
乔父侧头看她:“你也这么觉得?”
乔落愣住,张口结舌地回问:“爸,你,你为什么说这个?”
“我在想啊,我做的孽到底什么时候算完?我是不是又拖累了我姑娘的幸福?小落,你如果真喜欢贺迟,爸爸没有关系的,没有什么比你的幸福快乐更重要了。”
“爸……你想太多了,没有的事!”
“什么没有的事?你不喜欢贺迟吗?那孩子可是挺优秀的,听说喜欢他的小姑娘可多着呢。”乔父语态轻松却眼神犀利地盯着女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哎呀爸,我跟他不是那么回事!”乔落回避话题。
“那是怎么回事?你生病那次把他急得前前后后地找医生准备药,一个劲儿地问我你怎么样了。我说要不你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又说你不想见他怕耽误你养病。他喜欢你,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怎么不答应人家?你连他都看不上?”
“爸,感qíng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没有实用。我跟他就是不合适在一起。哎呀,我的事你不要cao心了,我自己有数!”
“是你们两个不合适还是你们两个的家庭不合适?”乔父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的女儿,复杂中含痛,苍老的眼眸有些湿润,“小落,爸爸很抱歉。竟然两次都是我割断了你的幸福。我真的,很后悔。”
乔落起身圈住爸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眼中泛泪:“没有的事!爸你别瞎想!我跟顾意冬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早就记不清了!至于贺迟更是没谱的事!他那个圈子有几个好男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好手好脚的谁要往火坑里跳啊?!话说回来,不是你我连认都不会认识他,更别说后来了。爸,你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没觉得苦没觉得委屈,我已经很又运气了。我……不喜欢他,他跩得二五八万似的,谁喜欢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乔落紧紧地攥着拳头才能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心却不能抑制地泛酸,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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