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如今有了孙子,向来板着的脸也有了几分笑意,村民们瞧着他心qíng好,大胆地同他打趣:“沈里长,做阿嗲的喽,就是否一样了。”
沈大偶尔到村里头散步,闲聊时,往日那些三姑阿婆谈论自己孙子孙女,沈大都是不耐听的,现在听得那些个阿婆谈论孩子总是忍不住停下来。
“我家孙子啊,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能满地爬了,腿脚可利索了呢……”
沈大每日回去第一件事qíng就是去逗弄这大孙儿,这小子也是抢手的很,上头还有沈老爷子沈老安人,边上还有huáng氏,钱氏这做母亲的只要把孩子给喂饱了就行,旁的事qíng一概不用cao心。
钱氏的姆妈忍不住感叹:“奈啊,嫁进了好人家,奈阿耶眼光好,这夫婿没选错!”
这大胖小子出生的时候有八斤,壮壮实实的,取了个rǔ名叫壮壮,还没取大名,按照沈老爷子想象中的排辈分,壮壮这一辈轮到“家”字辈,当初沈老爷子给沈大他们取名字的时候就想好了,按照“振兴家业”排下来,如今家业当真是振兴了。
沈家人都不擅长取名字,沈老爷子请范先生取个名,沈家人对范先生的文化水准毫无怀疑,都是崇敬得很,范先生也恰恰有个取名的癖好,和沈老爷子喝着小酒,斟酌名字,看着这一大家子,脑海里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家和,家和万事兴,不若就叫家和吧!”
沈老爷子喝了点酒,红光满面,拍案:“好,这个名字好!”
这个名字是普通,但沈老爷子喜欢这背后的寓意,年级大了,如今家业也发展了,就希望一家人阖家美满,一家和乐。
蜜娘想要准备些礼物送给大侄子,她记得除了衣服江氏都有帮她收在库房里,家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库房,堆放每个人的杂物,蜜娘如今只会将一些首饰、书画收进库房。她的库房东西还真不少。
蜜娘翻了很久,翻出了一包玩具和一个盒子,盒子里都是一些长命锁、小巧的手镯之类,还有一块玉。
她是家里年岁最小的,下边没有什么孩子可以传下去,一般人像手镯这类金银首饰都是哥哥戴完弟弟戴弟弟戴完妹妹戴,就像是一场接力。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头已是不错了,都是新的,像长命锁之类其实都没有戴过多少次,一般都是出去做客什么的带一带,但过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还是已经发乌了。
她瞧着自己儿时的东西有趣,便拿出来找江氏。
江氏一见便笑着说:“竟是被奈自己翻出来了。”
江氏摸着这个盒子,竟是没想到一眨眼这个小囡就这么大了,一个个翻开同她讲来历,“这个是奈阿嗲好婆给你打的,一出生的时候就做好的,样式有些老,但那个时候咱们家已经不错了,可是实打实的,不是包金包银的,哎,这个倒是可以拿出来重新改一改给家和。”
蜜娘摸了一下,触感还挺重的,不过这么重带在小孩子脖子里真的可以吗?她也这般问了出来。
江氏瞥了她一眼:“奈当谁天天没事给小孩子带这种,自然是出去走亲戚的时候带的。奈阿嗲好婆那时候疼奈,奈上头几个阿哥阿姐,可都没这个份量,奈下边没了弟妹,不然我还想给下去呢。如今有了家和,过两天我去金铺让人家重新改改,就当奈这个做阿姑的送的。”
蜜娘吐了吐舌头,点点头。
江氏继续同她讲这些的来历:“这个是奈恩娘打的……这个是大爸大伯母的……”等拿出一块玉石,江氏愣住了,眼中沁出一些水光,“这个,是奈阿婆特地给奈去慈云寺开过光的……”
阿婆?阿婆?蜜娘迷蒙地睁着眼睛,只觉得在记忆深处很熟悉,她脑海中闪现出她家镇上的老宅子,“阿婆的蜜蜜……”“蜜蜜乖,阿婆给扎花花……”
蜜娘翻木盒子,这个盒子上边有一个放收拾的,下边还有两个小的抽屉,她一打开,果然看见了一朵绢花,“这也是阿婆做的……”
她莫名的眼睛酸胀起来,有一种加了锁的东西好似被她解开,儿时的记忆在一段懵懂时期忘却之后,又重新被翻起,她依稀记得一直有这样一个优雅祥和的老人,抱着她,逗她开心,喂她吃饭,“阿婆的乖蜜蜜哟……”
江氏听得她道一声阿婆,忍不住那泪,就这般流了下来,摸着她的脸颊:“难为你还记得,你阿婆泉下有知,定是开心,姆妈这辈子,最疼的孩子就是你了……”
这个在她生前最后的日子里带给她快乐,寄托了她希望的孩子。
蜜娘有些难受,摩挲着手里小巧的玉,这块玉是给小孩子戴的,做的非常小巧,对于大了的她来说,显得太小了,那红绳也短得很,她想了想把红绳绕在手上,“姆妈,奈帮我戴手上吧。”
那红绳在她手腕上绕了两圈,刚刚好,那块玉小小巧巧,就像是一块玉牌,但当初江老夫人考虑到孩子皮肤娇嫩,背面打磨得特别光滑,如今还泛着光泽。
江氏把她的长命锁重新去改造了一下又传给了家和,她又大了一串小巧的锁,平时也能够带。
沈老安人看着那块长命锁,对几个儿媳孙媳感慨:“要是搁以前啊,这长命锁都是要传下来的,哥哥带完弟弟带,下头一代一代的,用到不能用。蜜娘那会子,咱们家已经好了,我和老头子啊就花些钱打了个纯的,没想到蜜娘下头没弟弟妹妹了。如今咱们家是好了,可也不要忘记以前吃的苦头,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人都说富不过三代,为啥呢,第一代勤勤恳恳,第二天平平碌碌,第三代昏昏沉沉,咱们家第二代的孩子,不会出差错的,第三代,家和要起个好头……”
钱氏深感责任重大,手里抱着的那胖墩墩的小家和,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地啃着小手。
huáng氏忆及这几十年,也是忆苦思甜,唏嘘万分。
蜜娘是家里头好起来才出生的,蜜罐子里长大的,自然是不能理解沈老安人感慨什么,是觉这话题过于沉重了,捏着小侄儿的手逗弄着他,笑道:“那阿嗲好婆要长命百岁,好好教导教导重孙,村里人都说了,好婆教出了三个好尼子,孙子还个个出息,这重孙儿也得靠好婆。”
老人可不就爱听这些话,三个儿媳也使劲地说好话,老人说话总是有说不尽的过去和担忧,心里头太过沉重。
沈老安人看着下头几个儿媳孙媳孙女,露出一个笑容:“奈们啊,就记住几点,要想家宅安定:第一,不能有妾室。第二,别总想一大家子凑凑合合滚在一块儿。人多心不齐,不往一处使总有一天要断。第三,一碗水端平喽。第四,不管有钱没钱,孩子怎么养,心眼子养正了不会出错,该打的时候就打。”
老安人这些话话糙理不糙,她一生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年轻时同嫂子吵那些家产,凭着一股气同沈老爷子挣出了一份不错的家底子,给三个儿子买了地盖了房,娶了媳妇,原本想着这一辈子大概也可以了够了,谁知道年纪越大,家里头越好,到这把年纪还能成老安人,这一辈子也算是过得值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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