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娘_沈桑榆【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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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内心颇为震惊,那老头竟然是个官身,似是不小的官,想起自己之前的无状,有些讪讪,又想,那老头的脾气可真不好。

  “姆妈还真是火眼金睛,那老先生竟是有大来头,咱之前是无礼了,日后且得敬重些。”江氏摸着胸口,有些砰砰然。

  江老夫人挥挥手:“也别太过,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份,寻常待之。”

  “姆妈将其请回家中又有何打算?”沈三缓缓问道。

  江老夫人赞许地看了一眼女婿,闻弦歌而知雅意,“之前振邦一直说要给淮哥儿寻个好老师,这不正出现了吗?”

  江氏张大嘴巴,“可,若是老先生不愿可怎办?且不说愿不愿意,非本地人,也不知能待多久?”

  “好师难寻,能教上一个月胜上私塾一年。”江老夫人笃定要留住他。

  沈三微微扬起嘴角:“这事儿,还是得jiāo给姆妈……”

  沈兴淮和小蜜娘面对面坐在chuáng上,“哥哥。”

  “嘎嘎。”小蜜娘学道。

  “哥-哥。”

  “嘎嘎,嘎嘎,啊啊。”

  沈兴淮泄气地捏了捏她的脸,“小笨蛋。”

  “蛋,蛋!”小蜜娘知道什么是蛋,激动地叫了起来。

  沈兴淮笑得一脸无奈,从chuáng头拿出一本书,然后塞了一个玩具在她手里:“好吧好吧,还是念书给你听。”

  小蜜娘玩着玩具,时不时抬头看兄长,许是从婴儿期时就见惯了兄长给她读书,她打心底以为这是她阿兄每天都要做的事qíng,就像她吃奶奶一样。

  范留听着隔壁稚嫩的读书声,心里犹如猫抓,哼,那如同他父亲一般的黑心小娃娃,他且去瞧瞧。

  范留溜到隔壁屋子的窗口,瞧了瞧,屋里头只有两个小娃娃和一个婆子。

  小孩子敏感,头四处望,望到窗口这边的范留,睁着眼睛:“啊?”

  范留心一跳,对上那小娃娃的眼睛,哎呦,同她老头子真是一模一样!一瞧就知道是他的种。(某某人的老头子:形容某人的父亲。)

  小蜜娘以为他是要和她闹着玩,伸出小胳膊咯咯地笑。

  范留僵直的身子又软了下去,可比她那老子讨人稀罕多了。

  福婶也发现了范留的存在,停下针线活:“咦?老先生?您怎来了?”

  范留被发现了,也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gān咳两声:“来瞧瞧两个孩子。”

  沈兴淮停下念书,朝向范留,“老爷爷。”

  心道:这老头想gān嘛。

  范留走至chuáng前,那小女娃娃咧着嘴笑,指着他喊:“公,公……”竟是会叫阿公。范留独子早逝,无子无女,年轻时xing子严厉,对独子也不见得和善,年老了便是有些懊恼,对这观音坐下童女般的小娃稀罕得很。

  范留对着这乖囡真是绷不住严肃的脸,伸出一只手想去抱那小娃娃,却不知从何抱起。那乖囡自个儿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晃哒晃哒。

  沈兴淮第一次觉得太不怕生也不好,若是遇到坏人了,也对着人笑?

  小蜜娘抓着他的手,脚上用力,站起来了,可把范留吓了一跳:“诶诶诶,别别别,坐下坐下,哎呦,小子,别看了,快把你妹妹抱住,可别摔着了。”

  老头着急地满头大汗,小蜜娘笑嘻嘻地小腿还四处乱动,怎的喜感。

  沈兴淮憋着笑,屁股往那边挪了挪,也不伸手搭救,“你拉着她就不会摔了,她现在在学走路。”

  范留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那只手终于得空,拎住她胳膊,小蜜娘就往他那边走,扑他身上。

  范留多大的世面都见过,面对皇帝呵斥起来都面不改色,此时面对这周岁不到的小儿竟是“花容失色”,那小女娃皮实,一会儿揪着他衣服要踩着他上来,抬头看到他的胡子,又伸手揪他的胡子。

  “揪不得揪不得。”范留下巴疼,也心疼他的胡子,却也不敢松手,怕摔着这娃娃。

  小蜜娘像是找到了新玩具,扯着他的胡子好玩得不行。

  等她失去兴趣,范留的胡子已经不成样了,沈兴淮在一旁看热闹,这老头先前横得很,倒真是一物降一物,居然是败在了小蜜娘手中。

  福婶儿把他从小蜜娘手中解救出来,小蜜娘饿了,下午要进一些辅食,一般是蛋羹或者米糊。

  得以解脱的范留理好他的胡子,回过神瞧着那看戏一般黑心小子,黑心,真是太黑心了,瞧瞧那看戏的样子,和他老子一般黑,哼。

  “小子,过来。”范留招招手。

  沈兴淮腹诽你要我过来我就过来了,但他还是朝那边挪了挪。

  范留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书了,是一本《论语》,对于还在启蒙阶段的孩子,《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已足够,“你可看得懂?”

  “略懂。”

  “略?多少?这点?这点?”范留用手比划一下,问道:“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

  “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沈兴淮稍想之下就脱口而出。

  “何解?”

  “……讲信用,爱人民。”

  “……”

  两人眼对眼,范留动了动嘴,这牛头不对马嘴的……

  实在是不怪沈兴淮,他可以轻轻松松地背下来,那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接受过锻炼,但是古文与现代意义差别实在太大,他的思考途径是按照现代来的。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范留道:“所谓千乘之国,乃诸侯时代,可治理千辆车马的诸侯国。敬事而信,待所为之事严肃认真、恭敬信用,而不愚弄百姓。节省开支,不奢侈不贪图享乐,爱惜人才、善用人才,使百姓服役在农闲之时。”

  范留也不知他是否听得懂,尽量用浅显的语言。

  沈兴淮低头沉思不语。

  范留只觉他能背下来已是天资优越,若要理解,定是要年长上一两岁。

  晚饭之时,江老夫人带伤出来,“范先生第一次来寒舍,也算是接风宴,家中小菜简陋,还请见谅。”

  范留可以对沈三横眉冷对,但对江老夫人,他是心怀愧疚的,若非他,老夫人也无需受这无妄之灾,“老夫人严重了,范某在外风餐夜宿,这已是丰盛至极了。”

  “范先生祖籍何处?怎的一直在外漂泊?”

  “祖籍蘇州,仅有一些族人在,亲人都在京城。我无儿无女,妻子也走了,无所牵挂,也唯有这山川大江值得留恋,之前也走过许多地方,渐觉年事已高,不适再去远土,念及故土,近些年一直在震泽湖周围游dàng,也算是效仿范蠡。”范留提及过往,眉头低落,一盏酒入肠。

  江老夫人听到最后眼前一亮,又为他满上,“正是如此,这年纪一上来,就容易想自己的年轻时,像小时候,故土难离。那,先生怎会沦落至此?还望先生勿怪,我瞧着先生气度非同寻常,怎得沦落至卖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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