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这里风很大,你的伤寒才好,受不住的。”樊疏桐在她背后说。朝夕缓缓转过身,因为背着光,她的整张脸都陷在yīn影里,只有眼睛泛出微微的光,依然没有焦点。
初夏已经来临,阳光非常耀眼,还不到正午就到处泛滥着刺目的白光,照得湖区的苇丛和树叶发着亮,空气中有浓郁的青糙的香气。除了远去的高速公路传过来的汽车飞驰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的像是隔绝了尘世。
朝夕长久的凝视着他,眼中那微微的光亮渐渐弥漫成雾一样的东西,愈发让她的脸模糊不清,像是从某个梦境中走来,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说:“好安静。”
樊疏桐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把她当一个刚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的婴孩,“别怕,有我在。”他的脸颊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透着化不开的cháo意,“朝夕,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不是等你跟连波分手,而是等你明白我的心,我终于等到了,朝夕,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等到了?”
……
半个月后,朝夕和连波正式签字离婚。
本来还不至于这么快,糟就糟在那日朝夕回家去拿东西,终于被bī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换洗的衣服都是樊疏桐安排秘书丁梅临时给买的。朝夕提出离婚,虽不能说是经过深思熟虑,但也是下了一定决心的,至少她暂时不想跟连波见面,她需要冷静,所以她必须回去拿些自己的东西出来。她特意挑白天上班的时间去,还顺便叫上了宝芝,以免万一碰到连波,不至于太尴尬。
一进入小区,碰到相熟的邻居,朝夕就超绝到了异样的目光,邻居们跟她打招呼时目光探究,yù言又止的,让她很不舒服。看来她跟连波的事已经在小区里传开了,只是没料到,事qíng远比她想象的难以接受。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时,目瞪口呆。
杨霞也是目瞪口呆,她正拿个拖把在拖地,见到朝夕诧异得一时忘了反应。而朝夕不可能没有反应,因为朝夕身上穿着的正是她的睡衣,杨霞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脚上穿的竟也是朝夕的粉色缎面拖鞋!
有那么一瞬间,朝夕相扑过去将这女人撕碎。
但她克制住了,双手颤抖着捏成拳状,深呼吸,再呼吸,然后绕过杨霞,径直走进卧室收拾东西。可是进入卧室看到什么?chuáng边放了张摇篮,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院了,正躺在摇篮中睡得香甜。面chuáng上,凌乱地丢着些衣物,像是刚换下来的,不是她的,是杨霞的。朝夕陡然觉得一阵反胃,因为一条半旧不新的面料起球的女式内裤竟然就丢在枕边,那也不是她的……朝夕大口吸着气,头晕目眩,一步都迈不动了。
宝芝跟着进来的,一看也被这qíng形吓住了,她扭头就朝杨霞大吼:“有没有搞错,把内裤丢在枕头上,真是你的chuáng吗?”
杨霞这才回过神,慌忙丢下拖把跑进无视将chuáng上凌乱的衣物收起来,可是一时不知道放哪儿,抱着衣物窘得满脸通红。
“不要脸!把这当自己家了吧,这是你的家吗?”宝芝气得不行,对杨霞怒目而视,丝毫不留qíng面,她拽了把朝夕,“朝夕,收拾你的东西,别理她!”
一面说着,一面去拖墙角的大箱子。
放倒箱子,宝芝帮忙拉开衣柜,顿时愣住了,因为杨霞把自己的衣服也挂在柜子里,还就跟朝夕的衣服挂在一起……
“别收了,阿宝别收了,我不要那些衣服,我不要了……”此时的朝夕像伫立在bào风雨中一样,浑身筛糠似的抖,她摆着头,倚着门框就要滑坐到地上,刹那间冷汗就把她全身沁透,她哭着,就那么哭着,每一次呼吸,心底都隐隐作痛得令人窒息,仿佛有双手在心上狠狠撕绞般,痛得锥心刺骨,像是即刻就要死去。
终于是完了,她倾注半生的感qíng付诸东流。
她不是没有过犹豫,或许可以退一步步,换来虚伪的平静。不是因为舍不得放下他,而是这混乱的人生已经是千疮百孔,她经不起折腾了。谁知,谁知到了最后,还要面对这样的羞rǔ。真是羞rǔ!这个女人哪一点比得上她,竟然睡她的chuáng穿她的衣服,她还没死,他们就这般急不可耐,她还没死啊……
“我不行了,阿宝。”朝夕躬着身子,只是不住地哭,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胃里翻江倒海,她恶心得抽搐。
“朝夕,朝夕,你别这样。”阿宝扶住她,将她往门外移,“我们走,我们这就走,一刻也不待在这里,好了,别哭,别哭啊……”
宝芝要朝夕别哭,自己却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客厅的防盗门哐当一响,又进来一人,竟然是连波。他像是刚刚购物回来,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有奶粉和尿不湿之类的婴儿欧诺高频,他显然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了,手中塑料袋掉到了地上,“朝夕……”他看着我市门口摇摇晃晃脸色煞白的朝夕,哆哆嗦嗦,“你,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这是她的家!”宝芝对连波很不客气,她搀扶着朝夕准备离开,斥责道,“不要脸,你们真不要脸!就算要一起过,起码得把婚先离了吧,这么迫不及待,连波你真让我恶心!从前算是我看错了你,走,朝夕我们走!”
朝夕微微呼吸着,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宝芝的身上,弱到不堪一击。这些日子来,她一直病着,每日都吃很少的东西,有时候gān脆什么都不吃,樊疏桐想尽办法都没能让她恢复正常的饮食,原本就消瘦,现在愈发单薄得像个纸人了。
“朝夕,你,你怎么了?”连波yù过来扶她。
可是她的目光拒绝者他的靠近,嘴角发着抖,喉咙里gān涩得刺痛,“别过来!”冰冷的眼泪淌下来,她梦魇般低语着,呼吸微不可闻,“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我们……”她摇摇晃晃,剧烈的颤抖裹挟着滚滚而下的泪珠,喉部的痉挛让她吐不出完整的橘子,“我们只能……法院见……”
连波身子一震,刹那间,心像停止了跳动。
“朝夕!”他扑过去,将她的双肩扳向自己,惊恐万分的盯着她,“朝夕你听我说好不好,给我五分钟,五分钟行不行?你起码给我解释的机会,朝夕,你不能这么残忍……是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朝夕,我没想要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
“放开。”朝夕呻吟着吐出一句,一张脸毫无生气,漆黑的眼珠呆滞得仿佛死了般,再无昔日的婉转流光,看着他时,如同看着一堵墙壁。
“朝夕,今天这个局面是我弄成的,请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qíng,朝夕你不该不明白的啊,事qíng已经发生了,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别丢下我,朝夕,你不能丢下我……”连波急急地说着,手拽的更紧了,朝夕在他的双臂间愈发轻飘飘的,仿佛稍微用点劲就可以被捏碎,她放弃了挣扎,只是无力地看着他,摇头,“别,别让我死在你面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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