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阿森看着四月直摇头,“费雨桥太卑鄙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然很多事并不是他直接参与的,但他绝对知qíng。比如沈端端为了拆散您跟曲先生,指使人在曲先生和李小姐的酒里下了迷药,让他们两个人……唉,当时连老天都似乎在帮他们,李小姐刚怀孕了,沈端端算准了曲先生一定会对李小姐负责,她用各种方式给曲先生施压,bī迫他娶李小姐。这中间李小姐的母亲程雪茹女士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沈端端最先收买的就是程女士,而程女士手里又捏有李小姐的把柄,是李小姐过去的日记,里面可能记载了一些不太好的事qíng。程女士威胁李小姐如果她不配合沈端端,就会把日记拿给颜小姐您看,李小姐显然不想刺激到您,就被迫屈服了母亲……所以李小姐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人,她的不幸遭遇很大程度上都是她母亲一手造成的,这些事qíng作为旁观者的费雨桥都知qíng,但他肯定会对您守口如瓶,因为他也巴不得您跟曲先生分手,从而有机可乘。曲先生也正是因为这件事qíngjīng神饱受折磨,比他当年做换脸手术时还受折磨,我是看着他熬过来的,他想死,他每天都想死……”
说到这里,阿森的眼眶变得通红,看得出来他是个很善于控制qíng绪的人,但是此刻也难掩悲伤,这些年来他目睹了莫云河经历的种种不幸,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莫云河内心的挣扎和绝望,他看着四月说:“曲先生是个心气极高的人,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李小姐的事qíng让他蒙受羞rǔ,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委派我着手调查费雨桥和沈端端。颜小姐,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包括费雨桥的车祸都跟他没有关系,是莫敬添指使人gān的。费雨桥将莫敬添算计得人财两空,莫敬添岂会善罢甘休,那个肇事司机目前失踪,也许被杀人灭口了都不知道。可是莫敬添还不解恨,他放出话,一定要费雨桥死,哪怕费雨桥现在残废了,莫敬添还是要他死。他们之间狗咬狗曲先生是不会管的了,他明天就要走,如果颜小姐对曲先生有什么误会,现在请您在心里还他一个清白,拜托了!”
可怜的四月此刻仿佛已经死去,整个世界都随着她死去,无边无际的黑暗漫上来,她再也听不到周遭任何的声息……
此时已是huáng昏,夕阳红得仿佛鲜血滴成,半边天都被染红了,透过会所二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所有的楼群和街道还有行人都沐浴在一片红色的光辉里,每张匆匆而过的面孔都模糊不清,一晃而过。四月模模糊糊又有了那种时光错乱的感觉,明明是暮色huáng昏,她却像是置身某个雾霭沉沉的清晨,撕心裂肺的哀恸从浓雾中透出来,她在迷雾中跌跌撞撞,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已经去世的亲人,妈妈、伯伯、李老师、芳菲……他们相互看不清脸容,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她想放声大哭,可努力了半天喉咙里只发出几个模糊的字节,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她发出的是什么声音,蓄积在眼底的泪水终于汹涌而泻。
“颜小姐?”阿森看着她的样子十分不忍,哽咽着摇头,“您一定要坚qiáng,也请您放心,所有在这场yīn谋中犯下罪行的人都会受到法律的严惩,我昨天已将有关证据包括李小姐被沈端端谋杀的铁证都提jiāo给了公安机关,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曲先生说了,一定要让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血债血偿!曲先生原本是希望在他去世后再让我把真相告诉您,但我觉得既然事qíng已经水落石出,就应该让您知道真相,死者中有您的妹妹,您有这个权利!所以我才瞒着曲先生偷偷来见您。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今天我不见您,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至少在曲先生活着时没有机会了,这很残忍,太残忍了……”
最后,阿森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四月面前,“颜小姐,请您把这个收下。这是早前我为颜小姐办的护照和签证,原来以为没用了,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是有用的。明天上午九点一刻的航班,机票都在里面,颜小姐,您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晚上七点,费雨桥的生日PARTY正式开始。檀林公馆灯火通明,整座公馆被布置成花的海洋,一进大门,就看见花园的糙地上用玫瑰布置成的一个巨大的“心”,公馆的门口、窗台都布置有玫瑰、气球和粉色纱幔,在灯光的映she下如梦似幻,就连院子里的树上也挂满了各色彩灯,夜色下闪闪烁烁,璀璨夺目。这个làng漫如童话的PARTY让费雨桥异常紧张,费了很多心思,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做事一向胸有成竹,没有把握的事从不轻易尝试。他也有想过这最后的一搏如果被四月拒绝,会不会很丢脸,可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亲手失却的他要亲手追回。即便失败,但他努力过,争取过,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他这一生的遗憾实在太多,他已没什么能把握。
然而,当四月一身寒气地出现在客厅门口时,费雨桥知道他的计划落了空,四月的样子很吓人,没有化妆没有穿晚礼服,站在门口仿佛一个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幽灵,脸色白得骇人,一双大眼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微光透出来。
费雨桥一边吩咐婷婷招呼客人,一边将四月带到二楼书房,他知道有些事qíng终究是逃不脱的,该来的早晚会来。
此刻楼下隐约传来音乐声,舞会刚刚开始。
张爱玲说过,人生就是件华美的袍子,脱下袍子里面全是虱子。华丽的舞会,显贵的客人,奢华颓靡的背后一定是腐朽。
“你不说点什么吗?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如何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害死容,害死我妹妹,你手上沾满鲜血,居然还在这里开PARTY,你哪来的勇气?”
四月真是不理解,当她将这些资料和卷宗甩到费雨桥面前时,他缘何还能如此平静。他当着四月的面很认真地看着每一份资料,看得非常仔细,镇定自若的表qíng跟他在办公室看文件没有任何不同。他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逐行逐字地一页页翻过。除了文件,还有不少是照片,他拿起每张照片仔细端详,一边看一边做沉思状。
四月真的看不懂他了,这个男人,他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四月。”费雨桥看完最后一份卷宗,仍坐得端端正正,只是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声音低缓喑哑,透出疲惫,“我不想做任何解释,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决不说半个‘不’字,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我知道早晚你还是会知道这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有想到会死人……你让我怎么解释……”
“你真无耻!”四月的声音虚无缥缈般低不可闻,初夏的气温已经很高,她却浑身不能自控地发抖,红肿的眼睛透出无底深渊一般的绝望,泪水滚滚而下……在来见他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她该怎么对他,扇他耳光,吐他唾沫,还是直接捅死他,而见了面她才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怎么做,死去的容和芳菲都活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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