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砰然关紧,门外一声低喝道:“乖乖待着,不要出来。”之后便是一阵令人心胆俱裂的搏斗声。
医生又怎么肯让陌生人为自己出生入死?他拧着卧室的门,却像是之前开大门时一样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神秘的手段。
医生只能心惊ròu跳地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象力大开,简直是煎熬。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医生已经完全无法判断时间的长短了,当卧室的门把转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走马灯温暖柔软的光芒,唐装男子站在门口。他的样子稍显láng狈,本来梳得齐整的发型变得有些凌乱,本来就足够白皙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也许是医生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身上赤龙服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像是血液的颜色。
“已经无事了。”唐装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医生壮着胆子走出去看了看,发现客厅那堵墙上的裂fèng还在,但红线已经消失不见。
“明日找个水泥工,堵上即可。”唐装男子淡淡地说道。虽然除掉了冤魂,但这间房子为了豢养怨鬼而被改了格局,又被其盘踞多年,yīn气十足,应该会招惹一些奇怪的东西。医生心这么大,估计不告诉他,他也发现不了。而且有长命锁傍身,医生倒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次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博压镇,也不会出事。水泥封住的室内摆放的也只是死者的遗物,并无大碍。唐装男子想了想,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医生还想再追问什么,手机铃声便震天响起。这点比什么测试都管用,一定是冤魂已收,磁场也恢复了正常,手机又有信号了。医生并没有忙着接淳戈打来的电话,而是把目光放在唐装男子手中的博压镇上。这东西无论是不是能镇压邪物的宝贝,医生都自认无法驾驭。要是再惹来什么东西可怎么办?所以他想了想,开口问道:“那枚博压镇,能否麻烦天师保管?”
“天师?”唐装男子一怔,随即勾起唇笑道,“天师是捉妖的。”
这唐装男子从见面以来,一直都是绷着一张俊颜,这一笑倒是如冰雪初融,仿佛身周的温度都瞬间回升了几度。医生呆了片刻,连忙道歉:“抱歉抱歉,那捉鬼的是……道士?反正肯定不是和尚吧?”医生朝唐装男子头上的短发看了几眼。
“快接电话吧。这枚博压镇我就收下了,作为……‘捉鬼’的报酬。”唐装男子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蕴含着些许纵容和无奈。
医生连忙接了电话,装成睡眼惺忪的模样,几句话安抚了手机那边跳脚的淳戈,顺便确认了那枚博压镇是对方送给他的。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见那名唐装男子转身要走,连忙匆匆挂了电话,追了上去。
“等等!你手受伤了!等我去拿创可贴!”医生早就注意到对方的右手掌心有擦痕,估计是刚刚握住红线时受的伤。
唐装男子闻言一愣,却也并未坚持离开,而是寻了客厅里的沙发坐下。
医生拿出医药箱,里面有着各种常备的急救药,有些是医院里才有的高级货。当然这也是医学生的福利。医生找到消毒的碘伏和创可贴,单膝跪在沙发前,低头细心地为对方处理着伤口。
唐装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医生的颈间,他戴着的长命锁因为跑动而垂在了睡衣外面,在走马灯昏huáng的灯光下,泛着润泽细腻的玉光。唐装男子的眼神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手上的伤很快就被处理完了。
“啊!走马灯上的纸画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祸事已经躲过去了?”
医生欣喜的话语拉回了唐装男子的心神,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茶几上的走马灯之中,纸画正缓缓地转动。那上面所画的,是在饥荒之中即将饿死的塞翁和塞翁的儿子,救了一名昏倒在地的男子,却不想那人其实是微服私访的王爷。这位王爷感念他们的救命之恩,把他们接到了京城,赐予锦衣玉食颐养天年。
“这是……得遇贵人?哈哈,也许今晚我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事qíng呢!”医生收拾着医药箱,意有所指地笑道。
唐装男子苦笑,喃喃自语道:“认识我,也不见得是件好事qíng呢……”
“咦?你说了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再过一阵子,我的店就要开业了,离这里不远,欢迎光临。”
“咦?什么店什么店?现在捉鬼也可以开店营业了吗?”
“……古董店。”
……
医生从回忆中惊醒,他低头看着掌心中又恢复了原状的黑玉球,惊怒jiāo加。
这是他的回忆?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记忆?
影像中的他和淳戈都是四五年前的年轻模样,而那名唐装男子和今天来家里的陌生人却没有半点区别,就像是……就像是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医生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久到连汤远都察觉到不对劲跑出来看他在gān什么。
医生先是把黑玉球放进衣兜里,关上门回到房间。然后去了汤远的屋,后者睡的就是客厅改的那个房间。医生站在那堵墙前,沉默了半晌,抬手把墙上的壁纸给揭开了。
“喂喂!大叔!你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啊!就算是生我的气,也不要糟蹋房子嘛!”汤远急得直跳脚,“你要看什么啊?咦,这墙之前裂过啊?这豆腐渣工程。不过,这修补的痕迹也太丑了点。”
“是我自己补的……”医生恍恍惚惚地说道。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他想起来那时因为囊中羞涩,又因为这条裂fèng的形成太过于匪夷所思,怕旁人误会,便自己买了一点水泥和沙子,回来搅拌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补上了。之后又觉得惹眼,等又有了点钱之后,才买了壁纸糊上。
汤远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
医生把撕下来的壁纸随手往汤远手里一塞:“自己想办法贴上去吧!”
“喂!”汤远怒,刚想抗议,就发现医生大叔看着他的目光认真得让人害怕,“怎……怎么了?”
“今晚来的那人,你认识?”医生一字一顿地问道。
“是……是啊!他是我师兄!”汤远一开始说得有些心虚,后来又觉得这是事实啊!凭什么他要心虚?便挺起了小胸膛,一副骄傲的模样。
“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本应身在哑舍里的老板,此时却站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天空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更显得此处yīn森恐怖。
在山林的深处,蛰伏着一间废弃已久的宅院,院门口的灯笼早已破损不堪,碎裂的灯纸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门前静默矗立的两只石狮子上面也爬满了变得枯huáng的爬山虎枝条,猛然间看去,就像是被绳索缠缚捆绑在此。
若是陆子冈也在此地的话,就能认出此地是当年参加六博棋棋会的那个宅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宅院早已不复当年的恢弘大气,只余一片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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