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殿门打开!”
声音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易置疑的意味。
“皇后娘娘!”
殿门被齐齐打开,裙影婆娑,香氛馥郁,在众人的簇拥下,皇后盛气而入。
皇帝在帐帷后面看得真切,心中不禁一惊——如此放肆无礼,根本不象皇后的作风!
“怎么了?”
他自帐中起身,却见皇后面色铁青,眼中怒意正炽。
“皇上……”
所谓家丑不得外扬,她压抑了怒气,屏退了旁人,这才沉声道:“我刚刚得知,月妃入宫时的检查,很有些疏漏。”
“疏漏?”
皇帝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她入宫之时,已非完璧。”
皇后再不多说,亲自上前,将明月的手臂从纱衣中拽出。
雪白玉臂上光洁晶莹,哪曾有守宫砂的嫣红一点?
“入宫之时的例行检查,那老宫女便有所徇私,如今万岁召幸月妃,她知道纸包不住火,急急来向本宫坦诚了一切。”
皇后款款道来,皇帝的面色已转为铁青。
“好大的胆子!”
他一把扯过明月的颈项,素色中衣从肩头滑落,露出洁白无暇的肌肤。
“你究竟是跟谁私通?!”
明月听着九五至尊的怒叱,竟是夷然不惧,掠了一把额前鬓发,声音平静如常,“我在若羌时,跟将军青穆便是青梅竹马。”
“真是不知廉耻!”
皇后怒声斥道。
皇帝心中也是大怒,他瞥了一眼眉目深美的明月,深吸一口气,任由张巡细心服侍着,将衣袍一件件穿上。
“既然如此,朕再没什么话要说,你好自为之!“
压抑着怒气说完,他携了皇后的手,径自而去。
殿门被大力推开,皎洁月光照入这昏暗寝殿,夜风将烛光灭去。
明月茕茕而立,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道欣慰安然的微笑来——
“这一下,我也是声名láng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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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连你也声名láng藉了!”
宝锦无奈地叹息一声,瞪了一眼明月,“我设这一计,只是为了让皇帝心生芥蒂,以为你早非完璧,再不来临幸,你倒好,gān脆供出个什么青穆来,这一下将‘jianqíng’落实,如果皇帝真发起雷霆之怒,你和这位青穆将军的项上人头,可都要齐齐落地。”
“放心吧……”
明月笑道:“皇帝素来对北郡十六国怀柔,若是因为失贞而杀我,只怕传到塞外,更会惊坏那些小国王族,所以我的xing命定会无恙。”
“只是从此之后,馨宁宫要改名为冷宫了!”
宝锦环顾着空寂无人的宫室,苦笑道:“皇帝虽不会杀你,却再不会有任何眷顾,你既然触怒了天威,宫中之人怕是要纷纷想法调走,再不愿沾染你的晦气了。”
“正合我意!”
明月飒然一笑,依稀可见往日叱咤千军的英气,她眼眸闪动,笑道:“只怕对你来说,这也是好事一桩吧——从今以后,你要来与我图谋机密,再也不用顾及左右耳目了!”
“真不愧是明月!你早猜到了我的来意?”
宝锦双目炯炯,直视着明月,再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宝锦殿下,你入宫是为了复国,在我这残废之人身上化这么大的心思,虽是侠肝义胆,却也不会是无用之功吧?”
明月微微咳嗽着,脸上泛起病态的cháo红,眼中却是神光内敛,dòng察深远。
“真不愧是纵横北疆的巾帼佳人!”
宝锦畅快一笑,眼中光芒更甚,凛然威盛,竟别有一种尊贵高华——
“千军易得,一帅难求——我希望你能助我完成这复国大业!”
第四十九章 夜谈
这一句铿锵有力,隐隐有金石之音,让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殿中一片寂静,半晌,明月居然微笑起来。
“不愧是天朝帝裔!”
她笑得咳嗽,以绢帕掩住唇,上面竟有几许血丝。
悄然将帕巾收入袖中,明月仍是抑制不住这苦涩凄然的笑意,“殿下志存高远,卧薪尝胆,也算是当世了不起的人物了——我如今病体缠绵,也不知能活多久,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如果我能治好你呢?”
戛然一句,将她的笑意打断。
明月的眼睛睁大,平日里晦涩死寂的神qíng,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你……真的有办法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好似绝境前的柳暗花明。
“只是假设而已……你身上的金针,我已有了些头绪,但还须时日。”
“原来如此。”
明月嗯了一声,耀眼的光芒从眼中消退黯然,但却再不似一潭死水。
“即使我能顺利恢复,真要对上新朝诸将,也是个九死一生的危局——皇帝麾下猛将如云,都是久浸沙场之人,就凭我在北疆那点子功绩,想要傲视天下群雄,实在还有些不够格。”
“我也未曾想要一刀一枪的硬拼。”
宝锦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详细反驳,只是微笑着起身道:“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只需有了两样,我就能在这帝京之中翻云覆雨,又何必一州一府的血战?”
“先不提这事,你且好好休息,考虑清楚了再说。”
她说完这一句,转身要走,明月唤住了她——
“我答应你!”
声音低沉,伴随着无边的苦涩,好似珍shòu受伤后的桀骜暗惧,斩钉截铁地,伴随着推门的声响。
随着殿门的关闭,空气中传来的,是波澜不惊的一声回答: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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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辞别了明月,独自一人行于宫道之上。
此时已近三更,万籁俱静,只余下路旁花叶摇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更显幽静。
远处的宫阙,在黑暗中只露出重重轮廓,金色琉璃瓦在月光下粼粼生辉。
飞檐下的铜铃被风chuī得叮当作响,一盏盏宫灯高悬飘摇,照得宫道越发的曲折幽深。
眼前的一切,对宝锦来说,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旧日里,这是她的家,是她与父皇和姐姐朝夕相处十五年的家。而如今……
她微微咬唇,孤身一人,茫然的,继续前行。
浑浑噩噩的走到拐角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盏灯笼,措不及防,两边险些撞在一起。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惊了圣驾!”
张巡尖锐而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宝锦一楞,这才回过神来,一下便看到灯笼后伫立的那人,连忙告罪道:“是我走得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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