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江湖人年纪很轻就出道,妳是多大出师的?」
苏盈袖本来的确不想理他,但每次一接触到他那如同江南水乡月色一般迷人的眼眸,听到他那特有的江南嗓音就会心软,「十三。」
「独自行走江湖很难吗?」
「不会。」至少她没这个感觉,从出道至今一直很顺。
「会寂寞吗?」
她偏头想了想,然后肯定的道:「不会。」她一向都有办法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寂寞的时候碰不到。
「妳一点儿都不像我听说的江湖人。」纪吟风有些遗憾。
苏盈袖眼神怪异的瞅着他,口气十分的诚恳,「说实话,我也感觉你一点儿都跟传言中的纪公子不像。」
看到自家公子跟他的未婚妻肩并肩坐在chuáng边谈话,无论是谁总会感觉讶异的。
纪吟风的衣服很整齐,苏盈袖的也是,可是,苏盈袖盘膝托腮一副轻松自在聊天的神qíng让纪府进来送茶水的婢女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郎有qíng、妾有意的画面,所以不消片刻,整个纪府人人皆知他们少爷与未来少夫人的感qíng很好,好到还没成亲就可以一起坐在chuáng头聊天。
所以当纪吟风被人从窗户扔出去的时候,纪家下人才会惊恐万分,搞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言语起了冲突还是少爷行为越轨?可是,无论怎么看他们家少爷都不像是登徒子之流的人啊,所以这才让纪家人更困惑。
「纪──吟──风,三天之内不准到这边来!」屋内吼出一声后,「砰」的闭实了窗户。
看来,确实是少爷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难道他们家清心寡yù的少爷终于开窍了?
困惑啊困惑!
是夜,恰逢月圆之时,纪家人在花园凉亭摆了茶点赏月闲谈。
从小径慢步走来的苏盈袖穿了一件月白长裙,袖口裙襬都用银丝收边,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流泄出一圈迷蒙的光晕,就像从月宫走下的广寒仙子般轻灵飘逸。
纪吟风的目底闪过惊艳,漫声吟道:「踏月乘风下广寒,共赏人间一轮秋。」
又来了,苏盈袖不着痕迹的白他一眼,随时随地都能诗兴大发,他累不累啊?
「袖儿腰带上的荷花绣得真灵秀,不知是出自谁的巧手啊。」纪老夫人目光惊喜的看着苏盈袖的束腰宽带,上面用银线简单轻巧的勾勒出一幅荷花迎风绽放的风姿,若不是坐得近,还真看不出她的腰带上有这样的巧思。
苏盈袖露出轻浅的笑容,「是我。」
「袖儿很喜欢月牙白的颜色吧,我看妳来府换了几套衣物全是清一色的白。」纪老夫人笑言,「花一样的年华还是该多换几色衣物才好。」
「白色素净,清雅。」苏盈袖说出自己喜爱的原因。
「就像妳的人。」纪吟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纪氏夫妇相视一眼,满意的颔首。
苏盈袖不置可否,捏了一块雪花糕放入口内,抬首去看天上的满月。又是月圆了,想不到不知不觉来到纪家已经半月有余,那对活宝夫妻铁定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去了,早知道她就算被他们满江湖追杀也绝对不到苏州来。
打量着她眸底闪烁的懊恼qíng绪,纪吟风忍不住垂首掩了掩唇,心头暗笑。虽然她看起来一副贞静娴良的模样,可是xingqíng与外貌却有着天壤之别,这让她看起来平添一股不一样的风qíng。
「袖儿,这月十八乃是好日子,我看婚礼就订在那天吧。」
纪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苏盈袖差点儿被嘴里的花生米噎住,明眸漾着水波看向纪母,显得分外楚楚可怜,「伯母,太急了吧。」
「风儿都弱冠了,我们两老也想早点抱孙子。」纪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神qíng极为慈蔼。
苏盈袖顿时无言以对,总不能对他们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成家之事不忙在一时片刻吧。
「娘,盈袖是害羞,您不好当面问她这种话的。」
纪吟风的话让纪老夫人恍然,笑着打圆场,「对呀对呀,看我是老糊涂了。袖儿,吃点心。」
害羞?她是害怕啊,苏盈袖突然觉得嘴内先前可口的点心现在如同嚼蜡一样难以下咽。成亲?她明明是来退亲的啊,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初更一过,两老借口困倦先行离去,徒留两个年轻人继续赏月。
一见两老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苏盈袖马上就站起了身,准备回房就寝。
「盈袖,妳会跟我成亲吗?」纪吟风笑着问,似乎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qíng。
苏盈袖右手放在石桌边上,瞪着他,「啪」的一声硬生生拗下了一角石料,在手里搓了搓,顿时化作粉尘纷纷坠地,然后很轻巧的说:「看心qíng。」
心qíng不好她真会扁他一顿来解解恨,遇到他之后,她终于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是什么,而她就是那个倒楣的兵。
第二章
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纪府上下一片喜庆,少爷要成亲了,府里当然人人面带喜色,无一例外。
为了独子的婚事,一向节俭的纪府里外布置一新,光是用红布将阖府上下围了一遍就花去了数十匹,让苏州城里的人大感讶异。
有什么好奇怪的?苏盈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那家伙算准她爱极了白衣,不肯轻易变换服色,这才用红布将里里外外包了个遍,让她那一身白衣成为最醒目的一点,无论如何她别想在白天混水摸鱼出去,无奈,她只得妥协。
晚上?说到晚上,她就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那个道貌岸然的纪吟风居然不顾男女之嫌的跑来跟她秉烛夜话──她想杀人啊!
「临风小筑」是苏盈袖现在住的地方,近两日来每到夜幕降临,小筑的房门就大敞,只见纪吟风捧著书或拿着棋谱待在外厅,一待就是一个通宵。让纪府上下议论纷纷,搞不明白他们少爷到底在做什么。
调息运功一周天,苏盈袖神清气慡的从chuáng上跳下,瞧瞧外面那个捧着圣贤书用功的男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他真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离去吗?她动动手指头就办得到了,只是──现在这亲事嚷得满城风雨,真就此一走了之,只怕恩将仇报这个大罪就终身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