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李玄度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是,这些言语合在一处,却又让她想不明他语中之意。
敢于行刺太子殿下之人,必定拥有不俗的实力,而有此实力者,行事为何却如此疏忽?居然没在行刺前查准太子的车驾,便贸然动手,委实匪夷所思。
而最令人讶异的是,这谋划行刺之人,居然任由武技第一的高手去杀无用的文官,杀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将所有文官屠尽,甚至还举火烧车。
用意何在?
最顶级的高手,去刺杀最重要的目标,即便没有前世暗桩的经历,这道理秦素亦能想清。
可是,这位高手却故意掩下自己的武技,专注于杀掉文官。
为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确实是……古怪。”秦素喃喃自语道,一只手下意识地拈起了一角裙边,以指尖轻轻捻动着,复又看向李玄度:“依李郎手下之人所见,那位黑衣宗师……为何会如此?”顿了顿,她向李玄度一笑,道:“李郎手下必也是武技高手,想必由他这行家的眼中看过去,必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李玄度“唔”了一声,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自座位上起了身,那一身玄衣忽如夜华,瞬间铺散于秦素的身侧,让她的视野亦变得沉邃了一些。
数息之后,他淡淡的弦音方才传了过来,平静而清冷:“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略停了停,他似是在反复思忖着什么,好一会后方又续道:“我以为,那五人行刺的真正目的,并非太子。”
秦素闻言,猛地抬起了头,面色微微泛着白。
她忽然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一息之后,便闻李玄度不带起伏的语声再度传来,字字句句,清晰而又平淡:“吾以为,此次行刺的目的,乃是包括李树堂在内的一应太子府文官。”
他转首看向秦素,深邃的眸光似冬季寒冷的夜空,说不出地空远:“其实,我还有一个消息未曾告诉阿素。便在太子殿下遇刺的同时,大都的另外四位成年皇子,亦遭到了同等程度的刺杀。”
落寂的语声,明明沉凝如水,不含分毫qíng绪,可不知何故,听在秦素耳中,却似一块巨石当空砸下。
秦素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她恍了恍神。
再下个瞬间,眼前的世界已然恢复了原样,窗外拂过阵阵暖风,阳光自半启的窗扇里投she而入,窗前的那一折翠柳,已然生出了细嫩的新叶。
秦素抬起衣袖,尽量维持着神色的平淡,轻轻掠了掠发鬓,同时亦借着这个动作,压下了心头翻涌的qíng绪。
四位皇子同时遇刺?
若是如此,则表明这几件行刺事件,是由同一人主使。
此人,好大的手笔。
如果再加上太子殿下,则这位主使者一出手,便直击大陈的五位皇子。
纵观大陈,有如此能为的人,只怕一只手数得过来。
不,也未必是大陈的人做下了此事,说不定此事还借助了外部的力量,比如赵国,或者……唐国?
秦素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眸,看向前方。
此时,李玄度已然行至了窗边,正背对着她,似是在望着窗前的那一折翠柳出神。
秦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转开了视线。
“此事,并非唐人所为。”冰弦乍响,回dàng在秦素的耳畔。
秦素微有些吃惊,旋即便冲着李玄度的背影挑了挑眉。
这人的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怎么就看出来她疑上唐国了呢?
“说来却是惭愧。”李玄度的语声再度传来,字字如冰,切入秦素的耳鼓,“以我大唐目今之力,并无此等能为,可以一举刺杀大陈五位皇子。且,大陈与大唐,乃是友邻。为赵国故,亦不会行如此不智之事。”
极泠然的语声,言外别有一股自嘲的意味。
语罢,李玄度的唇角动了动,眸中便划过了一丝讥意。
或者他应该说,以大唐国内目今的混乱局面,根本不可能分神去对付陈国。窝里斗还斗不完呢,哪有余暇旁顾他国朝局?
第320章 湘帘动
静默片刻,李玄度转首去看秦素,即便背着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亦如暗夜中的星子,清幽寒冷,几乎能看到人的心底。
秦素不躲不闪,正望于他,从容一笑:“我只是随便地疑上一疑,郎君勿放心上。”
李玄度的面上的神qíng凝固了一刹,旋即,他便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复又转首去看窗外。
秦素无声叹了口气,委实憾然。
若唐国人的手真能伸这么长,她倒不介意帮上一把,最好将这几位皇子都杀了,也免得她一个一个去斟别谁才是要害她的那个人。
此念一生,秦素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对付一个未知的皇子,这已然是艰难的了,她所恃者,无非便是前世的那些事,凭着这些所知,她才能为自己搏下一个先手棋。
可是,事qíng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一系列的行刺事件,皆是前世未有之事,而经由此事可能带来的变化,则更是难测。
秦素抬手按了按额角。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若说是偶尔一两件事qíng还好,可现在看来,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让本该平安度过的中元十三年,在一这世变得如此混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
莫非,这真是因她之故?
不由自主地,秦素便想起了吕时行。
她逆了天命救下了吕氏族众,会不会正因为此举,才会带来一连串的反应,最终导致五位皇子同时遇刺?
可是,吕时行真有如此大的能量?
若他真有这般厉害,前世又为何一蹶不振,甚至最后还被人设局,不得不叛逃去了赵国?
如果不是吕时行,那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赵国那几位谋士出的点子?
可这也不对。
其一,前世时并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便表明,赵国的谋士们从未考虑过行刺这种手段;其二,退一步说,假设此事真是赵国人gān的,他们为何要去杀太子府的文官?哪怕杀几位陈国公侯、文臣武将,甚至行刺中元帝,也远好于对几位皇子出手。
秦素微微垂首,盯着案上的一只白瓷果碟,脑海中不住忖度着自重生以来发生的一切,析辨其中轨迹,只觉得头疼yù裂。
微风掠过窗台,携来不知名的花香,而这间安静的房间里,却是两个心事重重的人,一个倚窗沉思,一个垂眸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窗前挑高的湘帘被风拂乱,蓦地发出了一声轻响,方才惊破了房间里的岑寂。
李玄度回首看去,却见秦素不知还在想些什么,低着头,鸦青的发丝润泽有光,双髻旁的木钗亦泛出温润的光来,看上去又gān净、又乖巧。
不知怎么,他心里像是有什么泼了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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