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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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苏长龄,居然能够为他桓子澄所用,即便此刻两人相对而立,桓子澄仍旧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

  “江九郎已然赴任泗水,吕氏府兵正在集结。”苏长龄清润的语声传了过来,将桓子澄自思绪中唤醒。

  他淡淡地“唔”了一声,坐了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苏先生请坐。”

  苏长龄依言坐下,温笑道:“我记得主公曾言,将会毕其功于一役。我且斗胆猜一猜,这一役,是不是就在泗水?主公两度命我荐人去泗水,是不是就是想在泗水定胜负?”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中有着qiáng烈的野心与斗志,似是对即将于泗水燃起的战火充满期待。

  果然,他还是他,一点没变。

  这一刻的苏长龄,与桓子澄记忆中那个疯狂大胆却又jīng明冷酷到了极点的苏长龄,重合在了一处。

  桓子澄垂下眼眸,未置可否。

  泗水之战,是否会成为关键的“那一役”,还有待观察。

  所谓提前布子,也未必就真的要将这步棋用上。或许到时候局势变幻,这一役便会改在广陵、晋陵或者是更远些的辽西。

  谁知道呢?

  桓子澄低垂的眸子里,有冷意一闪而过。

  对于他的冷淡态度,苏长龄似乎已经非常习惯了,此时见状也并不介意,提起茶壶给桓子澄倒了盏茶,语声低微地道:“今日小宴,杜骁骑与周都水都来了,虽只是寻常饮酒作乐,但从他几人言语中能够听出,杜骁骑恐是有意于将广陵置于掌中的。”

  “广陵不是已经姓杜了么?”桓子澄淡声说道,将茶盏端了起来,却并没去喝,只慢慢把玩着,面上仍旧没什么表qíng。

  听得此言,苏长龄便笑了笑,温润的语声如暖水过耳:“杜骁骑对其子四郎,并不满意。”言至此节,他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桓子澄:“毕竟,杜四郎的身上,流着桓家的血。”

  桓子澄的唇角动了动。

  苏长龄知道,当这个动作出现在桓大郎的脸上时,通常便意味着,这一位正在冷笑。

  这种几乎没有表qíng的表qíng,随着相处时日渐久,苏长龄也能够摸索出几分来。

  “既然杜四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一定有本事守得住。杜骁骑,不过是肖想罢了。”桓子澄淡然语道。

  前世时,杜光武乃是桓九娘所出之事爆出来后,杜骁骑为了向桓家示好,曾经将一部分杜氏府兵jiāo给了杜光武带领。

  便是凭着这支军队,杜光武硬是撑到了桓家被灭之前,也没有将兵权分出去一点,并且还将这支军队带得越来越qiáng,甚至最后令得中元帝都不敢轻易动他。

  杜四郎就是一头满怀仇恨的独láng,谁也别想命令他怎么做。而广陵如今正在杜四郎之手,他若是不想放手,杜骁骑是绝对讨不了便宜去的。

  第676章 十二字

  桓子澄的眼底深处,隐约划过了某种qíng绪。

  “杜四的身份,一定不可以叫人识破。”他淡声说道,将茶盏搁回了案上。

  “此事容易。”苏长龄立时便接了口,语气颇为轻松:“觉慧一除,此事必永无人知。”

  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向了桓子澄,问:“只是,主公确定要这样做么?”

  桓子澄垂眸看着茶盏,淡声道:“只能如此。”

  苏长龄看向桓子澄的视线里,便多了些许凝重。

  “在杜四郎与先……杜夫人之间,觉慧是唯一的连线,杜四郎口中虽不曾说,但观其行止,他怕是将觉慧视作了半母。一旦我们将觉慧除去,万一叫杜四郎察知了事qíng的真相,他……或成隐患。”苏长龄说道。

  在他和桓子澄的眼中,觉慧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们在意的是杜四郎这颗棋子,会不会听话地任由他们摆布。

  桓子澄面无表qíng地转首看向了窗外,冰冷的语声毫无起伏:“先生怎么也这样妇人之仁起来了。”

  觉慧总归会死,就算他桓子澄不出手,她也是命不久矣,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迟也撑不过明年。既如此,倒不如让她死得更有价值一点,还能越发激起杜四郎的凶xing。

  “我着相了。”苏长龄笑道,拂了拂衣袖,复又慨叹:“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素来如冰似雪、高洁出尘的桓氏大郎君,却原来亦有如此杀伐之气。”

  “先生过誉。在先生面前,我不过是学生罢了。”桓子澄淡淡地道。

  前世时,为了复灭门之仇,他苏长龄可是把全大陈的人都恨了进去,为家仇而竟至与故国为敌。

  在这位苏先生眼中,或许从来便不存在什么无辜之人。举凡手段,皆是以达成目的为首要;举凡人物,皆可视为棋子加以cao控。

  前世的苏长龄曾有一句很著名的狂言:“我苏长龄所谋只有十二字——有智无qíng、有脑无心、有算无遗。当此十二字,则天下无敌。”

  若非如此极之于谋,他又怎么可能从叛国之人一步步踏上赵国权力的巅峰,成为名著三国的大谋略家?纵然其行径始终为人所不齿,然其谋略上的成就,却是所有人都无可否认的。

  这位苏长龄苏先生,才是他桓子澄的授业恩师。且桓子澄还相信,但凡他在诸事上表现出一点手软的迹象,苏长龄必不会如今日这般对他言听计从。

  就算他救下了苏长龄全家,又以无比jīng准的预言镇住了对方,以苏长龄的桀骜,他也不会永远听命于他。

  唯有表现得比他还要冷酷、还要算无遗策,苏长龄才会真正地心悦诚服,甘愿供他桓子澄驱策。

  “既是主公计议已定,那我便择日透话罢。”苏长龄温润的语声响起,分明是夺取人命的谋断,自他口中说来时,却似与友人清谈,“自从我擅术数之事为府君所称道后,府君倒也时常与我切磋。”

  江仆she也擅术数,但与尽知前世的桓子澄相比,他那点术数便毫无意义了。

  苏长龄话音落下,桓子澄却没有接话。

  房间里兀自安静着,好一会后,他冷湛湛的语声方才响了起来:“杜三郎……也闲了许久了。”

  苏长龄眉头一跳。

  他抬头看向桓子澄,瞬息间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讶然:“主公的意思是,让杜三郎也卷进此事中来?”

  “闲子也有闲子的用处。”桓子澄淡然地说道,视线垂落于杯盏上,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把觉慧的消息透给杜三郎,引他上钩。杜骁骑那里,先生不必理会,他自然会有动作。”

  苏长龄凝眉听着,面上的神qíng已是格外郑重。

  原本只是借杜骁骑之手杀掉觉慧而已,此事并不难。而若依桓子澄之计,则事qíng会变得复杂百倍,然而却又会变得……

  “有趣,有趣。”数息之后,苏长龄终是说道,语罢又忍不住击案而叹:“大妙!”

  那一刻,他看向桓子澄的眼神里,终究是多了些许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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