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身子刚好压在一部分纱罗上,使得那风也chuī不透这重帷。而只看那一身宝蓝色的宫衣和苍灰的发髻,郭元洲便可以断定,睡倒的这个人,正是韩忠。
连韩忠也睡着了?!
郭元洲面色泛青,握紧了手指,深深地吸了口气。
“韩忠。”他出声唤道,面色一片冰冷。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韩忠倒在地上,似是睡得极熟,根本动都没动。
郭元洲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qíng况有异!
他紧走几步上前,蓦地眼前一阵发黑,一阵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他踉跄地往旁斜过去几步,好在恰有一根梁柱在侧,他连忙伸手扶了,方才站稳。
一瞬间,冷汗迅速浸透了后背,郭元洲依柱而立,心底里一阵阵地发寒。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他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他这个太子也白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了。
真是好大的狗胆,连当朝太子也敢算计!
郭元洲面沉如水,正yù再度提步,蓦地心有所感,抬头看去。
纱幔忽然被人撩开,一个穿着绛色长衫、身量修挺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桓子澄!
那一刹,郭元洲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猛然炸响,仿佛一道惊雷在身体深处撕裂,随后,他全身的血液便都沸腾了起来,如烈焰灼身、又像是千百只炉子同时烧着,身体深处“蓬蓬蓬”地炸开了无数火苗。
他的眼睛,蓦地变得赤红。
“别过来!”他厉声喝道,本能地急步后退,直退到榻边被矮榻绊倒,方才“扑通”一声坐在了榻上,复又再度厉喝:“退后!”
微带沙哑的语声,突兀地在大殿中回dàng着。
桓子澄脚步微顿,面色淡然地望向眼前的太子殿下,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
郭元洲两手紧扶chuáng榻,死死地看着桓子澄。
即便表qíng冰冷、即便眸光如铁、即便行止高蹈如山岳大川,森森然、凛凛然,可眼前的俊颜却仍旧有着一种过分的俊美,绝代风华,直叫人挪开不视线。
郭元洲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双眼赤红、面容扭曲,好一会后,他才面色狰狞地闭起了眼睛,额角青筋却仍在不停跳动,仿佛蚯蚓一般。
“快退……退下!”万分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郭元洲忍不住大口地喘息了几下。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才阻住了那一声几yù冲破喉咙的呻吟。
此刻,他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然而,视觉上的阻滞,却反倒让嗅觉与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殿宇中弥漫着一股沉靡的香气,那气息宛若无数条炽热的小蛇,一条条地直往人的鼻孔里钻。而对面的人衣衫擦动时的声响,亦如放大了百倍千倍,直令人心神dàng漾。
第765章 岸山青
郭元洲烦躁地伸手去扯衣襟,却又在手指触及衣领的刹那,戛然止住。
“快……快走!”他再度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吼。
只是,这一声却又比方才还要无力,如同叹息一般地带着颤音。
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此时的他,满身躁热,口渴yù死,仿佛连灵魂都将被烧gān。他竭力忍住扯衣襟的冲动,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然而,那突如其来的近于极致的莫名躁动,却仍旧自他的喉咙深处bī出,让他发出了一声沙哑而又低涩的闷哼。
这满是异样的声音,终是让桓子澄冰冷的面容上,划过了一痕讶然
“殿下?”他唤了一声,意yù上前,却又陡然停了步。
在那个极短的刹那,他那张一向无波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几许淡淡的讥意。
随后,他便拂了拂衣袖。
“原来……是一局。”他说道,面无表qíng,一派云淡风轻。
郭元洲点了点头,仍旧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去看他,而是以最大的力气扭过头去,拼命抵御着阵阵喷薄而出的yù望,一面无力地向外挥手,嘶声道:“是药……我被人下了……药,药xing……发作……”
他的神qíng极为痛苦,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桓子澄目注于他,面色一如往昔般平静。
那一刻,即便是与桓子澄最亲近之人,亦根本瞧不出,在他的颊边,亦有着两团浅浅的cháo红。
很显然,被下了药的人,不只郭元洲一个。
只是,桓子澄的克制力却要比他qiáng了太多,相同的qíng形下,郭元洲面红如火、呼吸困难,而桓子澄却几乎毫无变化。
他淡然地看着这位太子殿下,身形未动,语声若冰:“来不及了。”
伴随着他平静的语声,一阵隐约的嬉笑蓦地自外而来。
殿中二人,同时一凛。
那是属于女子的笑声,低迷而娇软,又含了几许靡艳的意味。随后,便有极飘渺的一句轻歌,辗转飘入殿中:
“……鸭脚huáng、岸山青……”
那歌声隐在轻细的脚步声里,窸窸窣窣、渐渐远去,渐至无声。
寝宫里,再度陷入了一片岑寂。
桓子澄眉眼安然,静立于原处。
在他的身后,轻纱重重落地,几片薄纱飘在他的足畔,与他身上的绛袍纠缠着,说不出地旖旎。
郭元洲粗浊的喘气声,蓦地变得大了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然睁开了双眼,那双发红的眼睛正粘在桓子澄的身上,眸光中满是不可遏制的qíngyù。
似是感知到了他炽热的视线,桓子澄淡然的眸光往他身上扫了扫,神qíng无分毫变化。
那森冷如冰的眸光,仿佛带着十二月严冬的寒气,郭元洲竟似为之所慑,一眼看罢,居然再度闭起了眼睛。
看得出,他正在以最大的意志力,与身体的本能相抗衡。
桓子澄研判地看了他一会,便负起了两手,从容行至寝宫门前,探手试了试殿门,唇角微动:“锁死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简直像在说天气,眼底深处也是宁静无波。与其说他是在寻找出路,倒不如说,他是在向太子殿下解释qíng况。
郭元洲闻言,面上便划过了一丝绝望,复又苦涩地笑了笑:“猜……猜到了……”
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局,而现在不过是证明了这一点罢了,虽然正为药xing所苦,然他的头脑却从来不笨,很快便将事qíng猜了个大概。
从此刻的qíng形推断,这是有人给他与桓子澄同时下了qíng药,又使计将他二人关在这玉琼殿,其目的么,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与桓氏大郎君滚倒在一张榻上,二人私德有损,这还是小事,朝局必定又会因此发生改变,这才是大变。
若果真如此,他这个本就步履维艰的太子,将会身陷泥沼,从此后必定会挣扎得更为艰难。
在混乱而昏沉的脑海中,郭元洲用尽全力梳理着事qíng的脉络,心下一片寒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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