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郡主是个敢在金銮殿上杀亲王的主儿,临潼王家是招安的土匪,他们不会杀使臣吧?
想到这里,顾朝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去主动请缨,想着利用过来祭拜太皇太后的机会看看北边的形势了。
顾朝后悔着,就看见那小内侍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走了进来,不冷不热地道:“恐怕还得请大人再等一会儿。这会儿简王正在太皇太妃面前哭诉皇上的不是呢,您这个时候去了,王爷怕您被太皇太妃和简王迁怒。”
他早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低着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会儿,有劳小公公了。”说着,又塞了一个封红给那内侍。
内侍拿着钱走了。
顾朝却有种一入宫庭深似海的惶恐和不安。
他不由走到了窗棂边,想看看灵堂里都有哪些人进出,总比他这样闷坐在茶房里好。
谁知道等他走近了,却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有人道:“你倒乖觉!太皇太妃可是住在寿康宫,只有你,一去一来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以后寿康宫有什么事,我们都请你去跑腿。”
顾朝就听见刚才勒索他的小内侍不屑地“嗤”了一声,道:“那些南边来的蛮子知道些什么?太皇太妃住哪里?过去要多长时间?通禀一次要经过哪些衙门?骗了就骗了,在这宫里,他还能把我怎样不成?再说了,之前郡主可是说了的,把太皇太后送上山之后,再也不会和南边的人来往了。说不定我这辈子也就见这人这一次。我还怕他来找我算账不成?就算他找我算帐,我往郡主那里一哭——郡主这两天可捏着脾气呢?说不定一怒之下血溅三尺!我肯定会被郡主杖责,可总比那个什么礼部侍郎占便宜。郡主要是杖责我,我就全当是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气了,报答她老人家这几年对我们的恩德了!”
那些小内侍听着,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顾朝气得手脚直哆嗦,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小鬼难缠。
赶qíng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要见临潼王的消息通禀给李谦!
可他也只能气气——这里可不是金陵,他在宫里也没有相熟的人,这个哑巴亏,他也就只能忍着,徐徐图之。
好不容易等到未时,来祭拜太皇太后的官员陆陆续续进了寿皇殿,顾朝已是又冷又饿,那些内侍除了热茶水,其他一律不给提供,他又不敢多喝,怕要去官房又被这些内侍戏弄。
他gān脆出了茶房,朝一个穿着当朝一等公侯麒麟补子官服的人奔走过去,远远地就拱着手道:“在下礼部侍郎顾朝,请问这位大人怎样称呼?我想见见临潼王,还请行个方便?”
那人微微有些发福,皮肤白净,留着两撇小胡子,闻言愕然,道:“我乃北定侯。你怎么在这里?”
顾朝松了口气。
北定侯府是清蕙乡君的娘家,北定侯府也算是京城百年勋贵世家,行事自有章程气度。
只是他哪里好意思说自己被宫里的小内侍给戏弄了?这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他既然代表朝廷过来祭拜太皇太后,接下来的几天说不定还要和这些小内侍打jiāo道,若是他们存心使绊子,他防不胜防,总不能每次都向人诉苦吧?
“或者是因为大家都太忙的缘故,这边礼部的人把下官安置在了茶房。”他长话短说,道,“我一直也没有在意,谁知道一眨眼就到了这个时候,却没有看见临潼王来祭。就想问问侯爷临潼王等会儿过不过来?”
北定侯心想他多半是被人戏弄了,赵玺只拨了三千两银子给太皇太后治丧,南边朝廷捉襟见肘,这个可以理解,可赵玺居然没用自己的内库补贴一下,这就让很多人都不满了。谁知道出手的是哪些人?北定侯只当不知道,笑道:“王爷肯定是要过来的,祭拜酉时才开始,恐怕顾大人要再等一会儿了。”
总算是有了个准确的消息!
顾朝暗暗吁了口气,笑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等王爷好了!”
北定侯淡淡地点了点头,抬脚就往设为灵堂的正殿去。
顾朝连忙跟上。
已有不少官员过来了,大家并没有进灵堂,而是三三两两地在灵堂外低声说着话,要不是竖着耳朵听,压根儿就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顾朝大吃一惊。
只有发自内心的尊敬,才会在没人监管的qíng况下出现这样的qíng景。
他不由朝北定侯望去。
就见北定侯也在屋檐下就停住了脚步,朝着一个穿着白泽补子的人拱了拱手,两人都是满脸肃然,并没有说话。
当然也没有人理会顾朝。
顾朝若有所思。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昂头
顾朝站在旁边等着,没多久,就看见一大群人拥着三个人往这边走过来。
领头的穿着四爪蟒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正皱着眉头听着身边的一个说着什么。
想必这就是临潼王李谦了。
据说当初就是因为他长着一副好相貌,这才被嘉南郡主瞧中的。瞧李谦现在的样子,那传闻倒也有几分真实。
顾朝胡思乱想,对面迎了上去,远远地就作揖自报了家门。
李谦正等着金陵那边派来祭拜太皇太后的人,打量了顾朝一眼,冷冷地道:“顾大人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二十七天的国丧,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天了。”
有这样行事的吗?
如果赵玺派的人还不到,李谦就要决定他们这边自行发丧,不管赵玺那边的旨意了。
顾朝就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当。可他自幼钦佩张仪,想效仿张仪出使边国,这才有了这次北边之行。
他忙上前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道:“王爷暂且息怒。南边战事又起,皇上刚刚亲政,顾头顾不上尾,又想着太皇太后身份尊贵,北上的使臣一时半会也不知道选谁才好,这才耽搁至今。不过臣下出行前皇上有旨,让臣等一律听侯王爷的差遣,说王爷对太皇太后的丧礼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等听命就是。”
这话他说得有点脸红。
实际上是赵玺不太想管太皇太后的丧事,赵玺话里话外透着“谁出主意谁出银子”的意思,既然姜宪要管太皇太后丧事,就让她们管好了,他们正好可以当个甩手的掌柜。
赵玺的使臣迟迟不到,他们提出来的条件只要是虚名赵玺全都应下,只要是涉及到银子的事一律含含糊糊,李谦就已经知道赵玺的意思了,此时闻言心中连个波澜都没有,平静地点了点头,对顾朝道:“随我来吧!”
甚至没有介绍身边人是谁。
顾朝听过李谦的很多传闻,见到李谦才发现李谦气质温和,像个书生反而不像上阵杀敌的大将军,而他纵观史书,越是这样反差比较大的越是有主见,有xing格的人。加之北边这几年在李谦手里兵qiáng马壮的,和朝廷纠缠了快三十年的鞑子如今乖乖退兵五百里,是真正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顾朝哪里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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