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朋看着憔悴至极病态分明的母亲,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母亲也用眼神警告他、求他不要再说话。他点头,沉默不语。
袭朗吩咐赵贺送二老夫人和袭朋回西府。
老太爷被一再地无视,可袭脩已被拖出去一阵子了,他惊怒担忧不已,大步到了袭朗面前:“把老三带回来!你将他双腿废掉,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那就杀了他?”袭朗气定神闲的,“你发话吧。”
“你这是残害手足!”老太爷语声有些凄厉了,“你竟让我看到这般qíng形……”
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袭脩一声惨叫。片刻后,又是一声。
老太爷的身形僵住,动弹不得,整个人似被抽走了心魂一般,没来由的显得轻飘飘的。
袭朗丢下老太爷,请宁氏等人回房歇息,又唤人去请太医。
人们纷纷沉默着散去,宁氏、蔚氏出门时,都看了看钱友梅。
钱友梅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完全是局外人的样子。
袭脩的事,不关她的事。便是谁求着她让她为袭脩求qíng,她都绝不肯做。
废了双腿好啊,让他一辈子躺在chuáng上最妥当了。她不需再为难,不需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和安哥儿哪一日被他连累。
假如这男人不是让她那般不屑,她在知道袭朗是怎样的人之前,说不定真会帮着他做些坏事的。但是,幸好她在一日日里了解了袭朗。那个人固然有这般残酷的一面,却也有着宽仁善良的一面。
他不屑刁难妇孺,他不会迁怒孩子。
既是如此,只要她安于现状,便能在这府中有个立足之地,父亲也能安安稳稳的做官。
怎么想都是不错的局面。所以,她真是半点儿伤心难过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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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只剩下了老太爷和袭朗。
老太爷一直怒目瞪着袭朗,好半晌才能说话:“父子反目,残害手足,你心里就好过?”
袭朗一笑,“我不过是秉公处理家事而已。”
“大逆不道啊……”老太爷踉跄后退,“大逆不道……”
“的确是大逆不道。”袭朗缓步到了老太爷面前,“袭脩要做的事,龌龊至极,你就能忍?”
老太爷不由想到了袭朋数落自己的一番话,面色又添一分青白。
“父子反目。”袭朗讽刺地笑了笑,“你我何时有过父子qíng分?”
没有,从来没有过。他们是有缘无分的一对父子。
袭朗凝住老太爷,“我离京从军之前,袭脩曾加害于我。我要是稍稍大意些,早已死在他的手里。你那时是怎么说的?”
老太爷那时说他是一心要毁了这个家,打压了二房,临走还要整治手足。不肯相信。
“我成婚前伤势最重的那段时日,他又想与二房联手将我除掉,若非赵贺等人得力,我又已死了几次。”袭朗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我懒得说,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我只是要让你明白,因何这般厌恶他,为何这般对待他。他死不足惜,我已够仁慈。”
老太爷眼神有些恍惚了。他一心想要照拂的老三,真的做过那些事qíng么?心地真的是那般毒辣么?
“你说我将嫡庶之别看得太重,这话不对。”袭朗道,“我只是将对错看的太重。人做错了事,迟早要付出代价。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作恶者终将自毙。但是老天爷忙啊,顾不上咱们家,我就不等天道轮回了,况且你们也不让我等。”
“错了,错了……”老太爷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看错了人?老三做错了事?并且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日后你安心将养,我不会再让外人来打扰你清静。”袭朗说出对老太爷的决定,“你便是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是老三的主意,事先也已知道迟早要出这种事。你不肯提前告知于我,便是错。老三的一条腿,是代父受过。”
“代父受过……”老太爷跌坐在椅子上。除了重复袭朗的言语,他什么都说不出。
袭朗看着短短时间内便似苍老十岁的老太爷,缓缓转身。
除了jiāo待前因后果,他对老太爷已无话可说。
举步到了门外,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好生照看,去往外书房。
一场烟雨无声飘落,清洗着这蒙尘的世间。
老太爷愣怔多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匆匆奔到院中,“蒋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势必要发动言官弹劾你,这些你到底有无应对之策?你给我回……”
他没能把话说完,身形忽然栽倒在地。
?
☆、第75章
? 香芷旋回到房里,换了身衣服,便开始绣屏风。
含笑等几个丫鬟不时进门,细细通禀老太爷书房那边发生的事qíng。
香芷旋长舒了一口气。这次的事qíng之后,府里就真正的平静下来了吧。最起码,东府不会再有窝里斗的事qíng出现。
随后,又听说老太爷晕厥在地,太医诊脉之后,说大抵是半身不遂的症状。
袭朗从外书房返回去看了看,宁氏对他说,这儿有我照看着,你只管放心。他也就顺势应下,回了外书房,与秦明宇叙旧,商议一些事qíng。
近亥时,香芷旋才放下针线。这幅花开锦绣屏风再过几日便绣完了,到时连同信件一并给大姐送去。
去了盥洗室沐浴,她换上寝衣歇下。
半梦半醒间,闻到浓烈的酒香,听到了他点燃灯火的细碎声响。
“这是喝了多少啊?”香芷旋揉了揉眼睛,语声模糊地询问。
袭朗身形倒下,隔着锦被覆在她身上,捧住她的脸,一通胡乱的亲吻。
香芷旋又气又笑,睡意便就此消散,推他,“快去洗漱,都要被你熏醉了。”
“不。”袭朗纠缠着她的唇。
酒香使得他气息愈发灼热,让香芷旋真的有点儿犯晕了,“下雨了……你旧伤不疼么?”
“你来?”
香芷旋:“……”她意思是如果旧伤作痛,那就好生歇息。他倒好,直接就让她分担他的“辛苦”了……怎么好意思说的?
他轻轻地笑着,起身除去沾染了夜雨cháo气的束缚,再度欺身覆上,“事qíng都听说了?”
香芷旋点头,“嗯,都听说了。”
他又问:“放心了没有?”
“放心了。”香芷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肩头,“最起码,府里不会有谁能够拆散我们了。”
“谁都不能。”袭朗点了点她的唇。
香芷旋有点儿担心他是因为心中不快才喝了很多酒,“你心里很不痛快吧?”
“有什么不痛快的?”袭朗一面说话,手也没闲着,“长痛不如短痛,总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气出个好歹再下狠心。”
可是,不心寒么?不失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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