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哀哀地看着他,泪光闪烁,“对不起,对不起……”她想说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不知道这是身体也就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难关。
在这时刻到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几乎无力抗衡那灾难一般的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要有多勇敢,才能战胜那样的灾难?
她,有心无力。
“到底是我害了你。我这样杀戮太重的人,不该娶妻,不该与你生qíng。”袭朗目光黯然,将她揽入怀中,语声低哑,“我杀戮太重,我在你怀胎时依然双手染血,昨日尤甚。是我错。不许自责。不准自责。”
“不是,不是……”她又落了泪,“不关你的事,袭朗,不准你这么说……”她抬起手,抚上他的唇。
她太难过,无以复加。
“我好恨……好恨我自己……”她在他臂弯里抽泣起来,“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
“你答应我,撑过去。”他qiáng调这一点。与她拉开距离。
“我答应。”香芷旋拭泪,点头,“我答应。”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说定了?”
“说定了。”她诚挚地点头,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又自心底伤心起来。而到了此刻,反倒无泪,她清了清喉咙,“少锋,我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要是我万一……”
袭朗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答应。你了解,之于我,人是如何处境都不能一了百了。”
香芷旋惊讶地看着他。
“你若不能再陪我,你放在心里的亲友,我不会善待。不需善待。我自认一直善待于你,可你若还是要离开,徒留我一世离殇,那便不如与这尘世为敌,免却无数创痛。”
“不,不……”香芷旋费力地思索着,觉得他这样的逻辑不对。
“你也一样。”袭朗定定地凝视着她,“你若敢与我诀别,便是我永世轮回的仇人,你杀了我的阿芷,我会生生世世诅咒你不得超生,永在十八层地狱里陪我。”
“袭朗……”她用口型唤着他的名字——在这一刻,他的名字,是她无法唤出的。
太重。
“阿芷,我这一生,或许已做错作孽太多,我认。只是——”他再度俯身,轻轻地抱住她,“什么错我都认,喜欢你这件事,我永不言悔,永不言错。”
他和她拉开距离,“你要是不在了,等于杀了我。你要这么伤我么?”目光凄迷如即将消逝的璀璨烟火。
香芷旋用力咬住唇,不允许自己再落泪、哭泣。
“若不舍,证明给我看,证明给你自己看。”他附耳过来,语声更为低哑,“阿芷,我爱你。我求你熬过这一关。不是说好了,要赖着我一辈子么?”
香芷旋的泪再也忍不住,颗颗掉落。
“活着,你给我好好儿活着。只要你活着,我用余生补偿你今日的苦。”
“嗯!”她鼻音浓重地应声,用力点头,泪眼婆娑地许下承诺诺,“我不要你补偿,我只要活着,陪着你。”
他握住她的手。
她抿出个微笑,随即手便轻轻挣扎起来:“你出去……你别在这儿,你在场我会更不自在,快出去。”
他拧眉。
她坚持,“我说真的呢,快出去!”之后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去别处等着我。”
几番推拒,袭朗离开。
至室外,侯妈妈跪倒在他面前:“若是万一……保大保小?”
袭朗冷眼看住她。
侯妈妈打了个激灵。
“我要母子平安。”他说。
“奴婢……奴婢几个会尽力,只是若有万一……”
“没有万一!”袭朗冷声道,“真有万一,保夫人无虞。她若出差错,你们不需活,也不需死。”
侯妈妈瞬时面如土色,却也知道到底何为重,诺诺称是,胆战心惊地回了产房。
袭朗踱步至廊间,静看黑暗将一切吞噬,看着昨日的雪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将天地映照出清冷的白芒。
他心焦如焚,却不能有只言片语。
这是他不能陪伴她的时刻,是她不要他陪伴的时刻。
可是,那该有多难,该有多艰辛?
他永世无从体会,只能隐约想象,他只能以她在意的人的安危作为要挟,要她活下去。
她活下去,他才有明日,别人才有明日。
她若不在……
那么,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他咬牙等着、忍耐着。
天色陷入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段,他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前来报喜的依然是侯妈妈:“恭喜世子爷!新添了……”
袭朗却打断她的话,冷声问道:“夫人怎样?”
“夫人……”侯妈妈刚说出两个字,便发现面前人已然走开,去了产房。
?
☆、第142章
? 很疼,很累,这样的感觉太重,融入到了她身体,甚而入了她梦境。
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然是那么久的煎熬。
要在鬼门关前煎熬两日啊……
可到底,是熬过来了,她撑过来了,生下了她与袭朗的孩子。
袭朗,他担心坏了吧?他只能在外等着,怕是比她还不好过。
是那样的人,心绪低落的时候,不与人说话,只是独自静立,谁都不理。
现在呢,他高不高兴?
香芷旋醒来的时候,心头萦绕着这些思绪。
有惊无险。孩子落地之后,她身体大量出血,人因为累极完全处于半昏迷状态。
可是还好,不是严重的血崩,恍惚间由人劝着服了一剂猛药。
哄她服药的是他,虽然那时累得连眼睑都抬不起来,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可她知道是他。
他的气息,是她无论何时都能认出他的标识。
血该是止住了——自然是止住了,没有那种力气、生命力缓缓消失、流淌出去的感觉了。
香芷旋眨了眨眼,目光有了焦点,视线来回梭巡。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室内点了灯火。
灯罩是她特意选的,用的颜色是淡粉色,灯光映出来,分外柔和。
鼻端充盈的是清浅的花香,不再有昏睡过去之前的血腥气。
又敛目看看锦被、衣物,都已换过了,身体没了汗水的黏腻感,清清慡慡的。
如果不是腹部依然作痛,这样醒来实在是一桩美事。
室内好安静。
孩子呢?袭朗呢?
她侧转视线,看到了袭朗。
他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借着茶几上的宫灯光线,在看一个药方。
应该是药方,茶几上还有一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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