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王朝_尤四姐【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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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子陪着笑脸说:“我是枢密使宿大人门下,有件生死存亡的事儿,要回禀暇龄公主。”

  一听是宿星海派来的人,门上不敢怠慢,即刻传话里头,不一会儿就把人带了进去。暇龄公主听他一长二短地转述,本来就得知自己无端被牵扯,正处于冤枉又慌张的当口,现在一听大事更不妙了,顿时怒极狂躁起来。

  “我害了皇父……是我暗鸩皇父?真是天大的笑话!分明是霍青主想顺势栽赃,拉咱们当垫背的!”

  美丽的脸因愤怒变得格外狰狞,她在室内焦躁地踱步,猛地一回身,“我现在就去面见皇上。”

  番子忙拦住了,“公主听卑职一句劝,皇上眼下正在病中,连话都说不利索,跟前又有信王寸步不离地照应,您进宫去,能不能见着皇上还两说。照卑职的拙见,您还是趁着有时间,四下活动活动吧。咱们大人是念公主的一片qíng儿,得了消息就派卑职过府来传话。这回的案子是控戎司大案,以南大人为主,锦衣使为辅……您明白我们大人的意思吗?这会儿还没定案呢,就是先查您有没有作案的嫌疑。要说有,皇上也保不了您,要说没有……那您不就平安无事了嘛。”

  番子说的也是真话,太子要栽赃左昭仪母女的真实想法,只知会了星河,连南玉书都不知qíng。在控戎司全员看来,这仅仅是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帝王家争权夺利的闹剧。等风头过了,皇帝的余怒也消了,又是一片河清海晏,大家各顾各的快活。

  所以周旋一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通融通融就过去了,番子觉得上头让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过如此。暇龄公主也慢慢冷静下来,让人给他看赏,“代我谢谢你家大人,他眼下人在哪儿,我这会儿去见他方便么?”

  番子本来就是假借枢密副使的名头去传话的,怕见了人就穿帮了。忙说副使这会儿不得闲,上外头监军去了,“留给您的时间可不多,您赶紧想辙吧。”然后匆匆辞出来,回衙门复命去了。

  暇龄公主坐在窗口照进的一线日光下,两眼盯着空气里上下浮动的粉尘,脑子里空dàngdàng的。嬷儿进来唤她,问:“宿大人托人给您传话了?说的什么呀?”

  她把先头来人的话都告诉她,临了狠狠咬牙,“太子想彻底扳倒咱们,这回是打算下狠手了。”

  嬷儿慌了手脚,“阿弥陀佛,好在宿大人不绝qíng,这消息九成是从他妹妹那儿听来的,一准靠得住。您赶紧想想法子,怎么把自己择出来,没的叫太子揪住了辫子大做文章。”

  暇龄因以往受尽溺爱,并不觉得皇父会相信太子的鬼话。控戎司虽然捏在霍青主手里,但终归直属御前,宿星河左右摇摆,也还是青鸾门下人。当初宿寓今坑害两江总督,把自己门生填上盐粮两道的旧账还摆在那里,其他诸如弄权受贿也不在少数。事到如今太子虽发话,量宿星河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南玉书……现在去套jiāoqíng恐怕是晚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上报内阁时轻轻带过,皇父听个响儿也就完了,毕竟捉拿真凶才最要紧。

  “皇上中毒,太子也中毒,事儿真凑巧。说是我下的毒,初二那天我的确进了立政殿,可我没去东宫,难道太子的毒也是我下的么?霍青主要是死了,我就信他不是为了篡位谋害皇父。可他不是没死么,天晓得是不是苦ròu计,贼喊捉贼!”

  公主分析得头头是道,打发了跟前长史去了趟南玉书府上。南大人正在衙门办差,只有他夫人在家。长史自报了家门,“在下是暇龄公主府上人,奉主子之命拜访南夫人。”扭头一撇嘴,小厮把一抬食盒送到了面前,长史掖着手呵着腰,说,“一点儿吃食,还请夫人不要嫌弃。回头南大人回来了,请夫人替咱们公主带个好儿,这程子想来拜会,总也抽不出工夫……”

  南夫人一头雾水送走了公主府长史,转头打开食盒,上下三层的名贵首饰晃晕了她的眼。不说旁的,光说南珠,个顶个儿的鸽子蛋大小。

  南夫人把盒盖儿盖上,直拍胸脯。魂不守舍坐在这抬食盒边上,从中晌一直坐到夜里掌灯。

  南玉书回来了,脱了褂子叫人打热水来。回身看见夫人狍子似的愕着,不知她又犯什么毛病,走过去叫了一声,“谁送吃的来了?”

  他夫人仰起头,逸出了一句:“亲娘。”

  南玉书一愣,“撒什么癔症呢,我不是你娘。”

  南夫人把食盒盖子打开让他看,里头猫眼儿、祖母绿叫烛火一照,在他们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果然这声“亲娘”唤得事出有因。

  南玉书问:“究竟是谁送来的,你别光捯气儿,说话呀!”

  他太太缓了缓神,说是暇龄公主。

  这么一来南玉书就明白了,“这主儿,不是有求于人,可没那闲工夫搭理你。她这是什么意思?宫里的事儿要彻查,想把自己择gān净?”

  他太太这会儿一心向着暇龄公主,“世上也没个闺女毒死亲爹的道理,那得多坏的心肠啊,我料她不能够。”

  南玉书看了眼食盒里层层铺叠的好东西,沉吟着:“要不是她gān的,为什么想要买通咱们?”

  他太太问:“太子爷授意往她头上按罪名了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他太太一抚掌,伸手把一串多宝璎珞捞了起来,两手一绷,往自己胸前比划,“就这,能在前门大街上开间铺子。”

  有时候贿赂无法撼动人心,并不因为这人刚正不阿,只是因为你下的本钱还不够大。一旦叫人满足,叫人移不开眼,那你的事儿就成了。南玉书这些年在控戎司当一把手,抄贪官污吏的家都是他领人去gān,造册上随意少填几笔,回来次次盆满钵满。这样的赃官儿,心得有多黑呢,想买动他,真得把家底儿都掏空了。幸好暇龄公主出降那阵儿,宫里的陪嫁足够多,这点东西于公主是九牛一毛,于南玉书是替天行道,不拿白不拿。

  这里头有个知qíng的前后顺序,星河就用那一点儿可以活动的余地,把暇龄公主和南玉书一网打尽了。

  多大的事儿啊,公主为了脱罪,买通办案官员,这消息报到御前,腿脚仍旧不大灵便的皇帝果然龙颜大怒了——不是你gān的,你何必多此一举?心虚即是有鬼,没想到自己那么疼爱的女儿,到头来想要他的命,就因为一次没称她的意么?

  二十年光yīn养虎为患,想起来真叫人惭愧。还有那个南玉书,他的贪得无厌为皇帝的惭愧雪上加霜,这样的人,还能在朝堂为官吗?下一个被查抄的,就是南玉书的府邸。

  星河在一片火光中听南府上儿啼女哭,脸上的表qíng平静如水。金瓷站在她身旁,隔会儿就看她一眼,想必心里正嘀咕最毒妇人心吧。

  她转头看他,慵懒地笑了笑,“千户,离控戎将军的职务又近了一步。”

  是啊,戍守宫门的美差就在眼前了,除掉了南玉书,锦衣使就是控戎司一把手,将来她想调谁守宫门,就是谁守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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