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都愣住了。
我也一脸的无可置信,喃喃地说:“可是……这苏点本来是柳婕妤要送给臣妾吃的啊……”
柳婕妤以谋逆杀人之罪被打入死牢,她的家人也一并牵连获罪。
听说她在牢狱中日日啼哭,大喊冤枉,更甚者诅咒我不得好死。
我听了也不过一笑了之,食物确实是她所做,封条也从来没有被人拆开过,证据确凿,又岂是她说几句冤枉就能叫人相信的?
她后来病好待我确实不错,我能理解她被人欺骗陷害的恨意。自己的一番心意最后反而变成为我利用的罪证……那种痛苦即便是咒了我“不得好死”也是无法疏解的吧。
我不是那样宽宏大量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会忌恨一辈子。
凭什么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即便亡羊补牢,也是晚的了。
我吩咐宫人道:“从此雎鸠宫上下一律着素衣,戒食荤腥。以酒水撒庭院,我要沐浴斋戒,为太后抄写佛经,祈求她登往极乐世界。”
宫人领命而去,镜明趁着人少时走过来对我说:“小姐可走了一步险棋啊。”
我褪去华丽的外袍,换上淡青的袍子,面无表qíng的看着他。
镜明说:“假使太后让小姐多吃几块,又或者太后没动而是皇上吃了几块,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但是一会儿他又发觉了什么,好奇地说:“那食盒确实是没人动过的,而柳婕妤豆蔻中的毒只是微量慢xing,怎么可能使太后猝死呢?”
我微微笑了,反问道:“你当真以为是苏点毒害了太后?”
镜明诧异地问:“那么,小姐的意思是……”
“关键在于皇上吃没吃那苏点。若是皇上吃了,就不会有后面那道四季百花茶了。我只吃了苏点,皇上只喝了茶,而太后,”我冷哼一声,“她两样都吃了。”
我边低眉抄写佛经,边平静地解释:“柳婕妤所用豆蔻中有一种从蛇身上提取的毒液,遇油而浸,只是微量却可以渐渐使心脏衰弱。但是这种蛇却怕一种夏日的小白花,聪明的蟾蜍们都喜欢栖息在这种花丛间,蛇便不敢靠近。于是当地人叫它‘蟾蜍花’。而蟾蜍花和蛇的毒液混在一起,则是剧毒,却不会当时发作,只是毒液渐渐入侵,两三个时辰汇聚在心脏,人就会bào病身亡。”
“那么剩下的两块苏点则是后下的毒?”
我翻过一页佛经,看着上面一片的“善”字,不屑地低低笑了一声,“不剩则已,剩了就是柳婕妤的催命符。我就送太后一个人qíng,要柳婕妤到地下接着伺候她吧。”
镜明浑身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我微微地挑起了眉,“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慢慢毒死太后,若是查不出来更好,一旦查出死于非命,而柳婕妤是没有任何理由毒害太后的,说不定早晚要查到我们的头上;而现在,柳婕妤要毒害我天经地义,只不过太后倒霉得做了替死鬼罢了。但是,太后虽然不是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如何解开皇上心中的芥蒂,这,才是这一步棋中最险的地方。”
朱公公一脸的歉意,说:“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
原来还不肯见我。
我不介意地笑了笑,说:“本宫只是担心圣上的龙体,只要听到圣上安康,本宫就很心满意足了。”
朱公公恭谨地回道:“娘娘对皇上的一片真心让人感动。”
我吩咐说:“本宫不能服侍圣上,你们这些贴身奴才要好生照料着。”
朱公公弯腰点头应命。
我趁机在他耳边低低地问:“让你做的事都弄好了?”
他不着痕迹地小声回答:“都按照娘娘的吩咐按剂量加在皇上的茶里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对着宫殿再次跪拜方才离开。
半个月以后我终于抄完了佛经,然后身着白色布衣,不施粉黛,披散头发,来到皇上的宫殿前。
我跪下恭敬一拜,朗朗着说:“臣妾沐浴斋戒,至今抄写完一本经卷,为太后祈祷。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现在已了无牵挂,应当遁入空门。只是离走前记挂君上,只记得君上曾说过喜爱臣妾的头发,现今剪断赠与君上,只当留个想念,也不枉臣妾与君上夫妻一场了……”
说完我流下泪来,伸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剪刀。
这时殿上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皇上一身白袍的站在那里,显得那样憔悴。
我看着他,眼泪流得更是汹涌,又是委屈又是留恋。
我把头发甩到一边,正要下剪,皇上奔过来,把我一下子抱在怀里。
我浑身轻颤,也抱住皇上,小声地哭泣道:“君上,臣妾的君上……你真的不要臣妾了么……”
皇上爱惜地抚着我的长发,“朕已经失去了母后,朕怎么能再失去你……如果那苏点都是你吃了的话,那么朕现在又该如何悲痛。而你留在了朕的身边,朕怎么能不珍惜,怎么能不珍惜……”
我默默地流泪,长长的指甲轻柔地划过皇上的背,我能感觉他微微的异样。
皇上将我拦腰抱起,向殿内走去。
四周的人惶恐地低下头去。
我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中的剪刀,听它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咚的一声。
一切都结束了,我赢到了最后。
皇太后死后被谥为“昭慈仁皇后”。
柳婕妤被缢死,家人或处死或流放。
皇上无限感伤的和我说:“当初朕的父皇有偏爱的妃子,想废嫡立庶,是朕的母后联合朝中大臣上疏谏议,才使父皇打消了念头。朕不知道母后当初是如何隐忍,但是朕知道是母后帮助朕顺利登基……母后生前如此坚qiáng好胜,没想到最后竟不能颐养天年,朕的心中有愧……”
我听说过那个瑜妃的事——生前宠冠后宫,死时却惨淡收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气势太过,终究树大招风。
然而我就要做那棵最高最大的树,高傲地俯视众生。前面已经是条不归路,我只有继续走下去。如何避免如瑜妃那样的命运,就要深深地扎根,不断地向上爬,根深蒂固到,让人再无法撼动。
这时朱公公进来禀道:“皇上,太后大丧的消息业已通知众皇子皇孙,他们都在赶往奔丧的路中。”
我在心中微微一动,依我现在的地位,将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到时又将是怎样的一番争斗场景。
第27章:奔丧
南赢王最先到达皇宫,倒不是他离京都的行程最近,只是因为这年元日本就轮到他和元藏王进宫朝拜,所以他早先准备好了,没想到也歪打正着最先回来奔丧。
他身披白色孝衣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而皇上也被感染得老泪纵横,父子俩抱在一起恸哭的qíng景叫不少人暗暗流下泪来,而我则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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