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扶起皇上柔声说:“皇上要注意自己的龙体啊。”然后我看了南赢王一眼,略带责备着说:“南赢亲王的孝心可鉴,只是皇上最近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中稍稍缓解出来,今天反而被亲王哭得更加伤痛了,这可叫人如何是好?亲王固然孝顺太后,可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父皇吗……”
南赢王一愣,泪痕顿时僵在脸上,尴尬十分。
我微微一笑,“亲王也不要多想,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太后逝世,宫中上下莫不悲伤,但却也只能节哀顺变。而皇上身系江山社稷,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亲王你懂我的意思吗?”
南赢王勉qiáng挤出一丝笑容,说:“儿臣知道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与皇上说:“既然南赢王已经到了,其他的皇子想必不日也能到达京城吧。”于是趁机将话题转移到其他上面去了,将南赢王冷落在一边。
当我离开时,南赢王赶出来拦住了我。他死死地盯着我,沉声说:“皇祖母死得真冤枉。”
我面色平静地回答:“是,柳婕妤的确狠毒。”
他冷哼了一声,“依我看那个婕妤也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怎么可能有人愚蠢到用带有自己封印的食盒去送毒给别人呢。”
“亲王这话可就说错了。世上本就有聪明和愚笨之分,没有愚笨人的愚蠢又怎么能凸现聪明人的聪慧呢?亲王说柳婕妤是无辜的,那么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太后?证据?”
南赢王被问得愣住,一时语塞。
我看他微微涨红的脸,轻蔑地一笑,“南赢王空口无凭,不正可见这世上真的有愚笨之人了?”
过了几日,端豫王、元藏王、权禹王等众亲王陆续到达宫中。
那天我陪同皇上去菲冬媛赏梅花散心。
昨日刚刚下过大雪,天气严寒,我披着厚重的白色绣凤锦裘衣手窝兔毛暖筒在皇上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在这样的天气里梅花开得越发灿烂,不愧于有一种傲骨。厚厚的积雪散发出的耀眼白光与梅花的粉白相互映衬,别有一番景致。
而我的奴梅树在梅花中开得最是làng漫,一簇簇的花压枝头,艳压群芳。
皇上看着奴梅树,回头对我笑着说:“这让朕想起了那年穿着粉嫩色梅花衣的你,真是可爱漂亮极了。”
我一愣。是,那时我还敬您爱您如父辈,可是如今却是以你妃子的身份和你共赏梅花。我的心境也不再似当年,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我礼貌地回答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我们转了一小圈,皇上有些累了,于是我们又回到暖冬阁。
我为皇上褪去外袍,自己也褪下袍子和暖手筒,递jiāo给伺候着的宫人们。
皇上刚刚坐下就把我抱在膝上,拉住我的手,说:“看,你浑身冷冰冰的,让朕给你暖暖。”
我有些窘迫,刚想婉拒,忽然想起昨日见到清翎王时他对我说的话:“父皇不是老糊涂了,只是所有男人都容易犯一个错,被一个漂亮的女人魅惑了而已。”
于是我沉默地顺应了——我心知肚明我的资本何在,这样的我不能拒绝皇帝,抗拒他的宠爱,丧失自己的地位。
这时太监来报:“皇上,权禹亲王在外面求见。”
皇上略略沉思,“他这时来想必是为了陵墓一事。快让他进来。”
我挣脱刚刚要下来,正巧这时权禹王走了进来。
那刻我能感到自己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浑身不自在极了。
他先是一怔,继而神色变得复杂,后又渐渐地将各种神色隐没于平静之下,他走到我们面前沉声说:“儿臣给父皇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皇上叫他起身。
我屈膝对皇上说:“皇上与亲王有事相谈,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道:“朕今晚就不去雎鸠宫了,畅chūn殿暖和些,你到朕那儿吧。”
我压低了头,小声回答说:“是。”
晚上来到畅chūn殿,有太监禀告说皇上还在批阅奏章,要我稍等片刻。
我褪去繁重的外袍,换上淡绿色印染水仙花的睡袍。
我叫退了服侍的宫人们,自己展开一本诗集慢慢地翻阅起来。
不知何时屋外有一缕悠扬的笛声传来。
那乐声并不陌生,让我的心动了一下。那声音又如此接近,仿佛就在外面的庭院之中,让我生出了一丝怀疑。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我半犹豫地推门出去,果然看见权禹王站在庭院中。
他见了我停止了chuī笛,静静地望着我。
我维持住一份镇定,喝道:“亲王在此chuī笛,就不怕触犯了忌讳吗?!”
“父皇正在批阅奏折,暂时还不会来这儿。”
我嘲笑道:“亲王似乎越来越不知道谨慎两字如何写了。纵然皇上不知,若是被下人们看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亲王不会没想过吧?纵然亲王不知爱惜自己,却不要牵连别人吧?”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苦楚,“奴兮你还真是浑身是刺啊……”
我在心中苦笑起来。
为什么……因为我痛,一直痛。
我冷冷地回道:“亲王请回吧。”却在要转身离开之际,被他一个健步冲过来抓住了手臂,他声音急促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薰香!太后丧期,你这样容易招人话柄!”
原来他冒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继而一种更浓重的悲哀泛上心头,原来我们即便爱慕彼此,却并不了解彼此。
我没有薰香……青梅竹马的十二皇子知道,我的皇帝夫君知道,他不知道。
一种说不清的感qíng在体内翻涌,就像想要摧毁一切的风bào席卷而来。
我靠近了他,冲他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亲王就不想知道那香味从何而来吗?”
说完我踮起了脚,印上了他的唇。
他愣在原地,我低低地笑了一声,逐渐加重了吻。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我与他的舌不停地缠绵,他的身体渐渐发起热来。
他的大手不觉地抚上了我的背,我却在这时狠狠地咬了他,然后推开他。
他的嘴角破了,流出殷红的血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此刻我就能害了他——若是说他企图亵渎后妃,最轻的刑罚也将是流放。
他默默地看着我,眼中有询问有受伤,最后他从容地闭上了眼睛。
我凝视他半晌,犹豫了,动摇了,最后转身,冷冷地说:“亲王请回吧。”
因为正值太后丧期,今年的元日举办得很是低调。
每个人都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默默吃着食物,间或与身边的人小声地jiāo谈几句。
忽然南赢王在席间大声问:“四弟嘴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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