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没听到般不动声色。
婷仪在路上说:“真是吓死我了,安婕妤是疯了吗?”
如意接道:“她的命可真是不好,偏偏病在那里,不是就得在等死吗?也难怪她刚才那么失常了,不过她竟敢和咱们娘娘比……”
我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
她们忙低下头噤了口。
走过长长的红高墙甬道,前面有一小堆人吵嚷着什么。
走得越来越近,只听见一个小男孩大声地喊着:“我不做太监……求求你们放开我,我不做太监……”
然后听见有年长太监尖细的叱骂声:“老实点!你爹娘把你卖到宫中,可由不得你啦!”
突然那小男孩狠狠地咬了那太监一口,挣脱着跑出群围,然后他看见了我,一愣,继而仿佛看到救星般,跪在我面前,磕头道:“贵人,您救救我吧!”
我微微低头审视着跪在我面前的小男孩,身上穿着粗糙的布衣却掩饰不住一股清秀俊气。宫中的奢华无以复加,便是太监也一向要选些gān净漂亮的小男孩。他不知道我的封号,却能判断出我是宫中的主子知道叫我贵人,可见也有些聪明伶俐。
我只神色冷漠,多与他说了几句,“你起来吧,本宫帮不了你。人的命运是注定的,你的父母既然把你卖进宫中,你就应当是在这宫中做太监。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的命该如此。”说完我想到了什么,然后略有惆怅的喃喃自语道:“纵然是我,也从来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这时那年长太监跑了过来,扑通的跪下我面前,狠狠地拍了那小男孩的后脑勺,喝道:“小兔崽子,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惊扰贵妃娘娘的凤驾!”
说完向我请了安,拖起那小男孩就往回走。
那小男孩被推着踉跄向前走着,却还几步一回头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他不肯放弃地冲我说:“娘娘!娘娘纵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足可以影响别人的命运……娘娘,救救我……”
是他所说的话让我一怔。
“慢着!”我喊道。
那太监停下,回头吃惊地看着,宫人们也微微诧异。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半眯起眼睛看他,问:“你刚才说本宫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他微微红了脸,小声地回答:“是。”
我朗朗地笑了,“好,今天本宫就改变你的命运,让本宫看看被人为改变后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说完我从袖中拿出一方绣帕,拿小匕首把绣有“帝贵妃”字样的一角割去,然后将它递给那小男孩说:“这绣帕无论丝绸还是刺绣都是上乘,即便少了一角,也能卖上几两银子。你拿出去卖了,至于银子怎么利用就看你自己了……二十年后,如果本宫尚在人世,那么你就来找本宫,让本宫看看你是死是活,是贫是富……”
然后我转身对那太监命令说:“带他出宫。”
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为外面蒙上了一层白。
这样的天气我不想一味的呆在屋里,于是披上斗篷手握暖炉去菲冬媛赏花。
菲冬媛不只梅花开得漂亮,还有杜鹃、茶花、水仙和虎皮海棠等也绽放得灿烂美丽,让人赞叹。
婷仪甚至还随身带了一个小篮子,说是要采些花在以后沐浴时备用。
转过几棵青松,骤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小男孩正对着我们费力而忙碌地堆着雪人。
我一时想不出宫中有这般年岁的孩子,还是婷仪提醒说:“小姐,那是十四皇子呢。”
十四皇子?我突然了然,十四皇子,是姒充仪生的孩子呢,那么算起来今年应该才七八岁吧。
我记得他叫颛福,依稀可见皇上当初对他的喜爱。
可是现在他穿得虽然是华贵的衣料,可是却很旧了,有些脏,极是邋遢。
这也难怪,姒充仪得宠时过于张扬,暗暗已经得罪了不少妃嫔。一旦她被打入冷宫,她的孩子们失去依仗,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又会有谁会真心照料她的孩子们呢。
也许前些天那个孩子的话是没错的。我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却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就譬如眼前的十四皇子,如果没有我设计使姒充仪获罪,那么也许她现在还在获得皇上的恩宠,她的儿子依旧会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说不定还会被封为储君,断不会是如今悲凉的境地。
姒充仪和昭娇帝姬固然可恶,但也许他是无辜的,甚至是可怜的吧,被迫成为后宫暗斗下的牺牲品。
这时十四皇子发现了我们,他站起来,带有一丝惊惧和警惕看着我们。
我微微地笑了笑,向他温柔的伸出手,“颛福,来,我是你母妃。”
皇上看着我,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赞许,叹道:“爱妃的胸襟的确非常人所能及啊。”
我看着不远处贪婪吃着点心的颛福,轻描淡写着说:“那是他母亲的罪过,和他是无关的吧。”
如意走到我面前禀道:“娘娘,浴水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吩咐道:“服侍十四皇子沐浴更衣。”
婷仪如意她们携着颛福领命而去,可是过了一会儿,婷仪走了出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神色一凛,说:“带我去看看。”
我看着颛福后背上几点触目惊心的红,暗暗一惊,伸手轻轻地抚摸过去,判断应该是被簪子一类的物件扎伤的。
颛福的身体不着痕迹地缩了一下,却没有喊疼。
我怒道:“是抚养你的云辰殿娘娘做的吗?她好大的胆子……”
然而没想到颛福慌忙摇了摇头说:“不是云辰殿母妃的错,是颛福自己淘气,惹她生气……”
我微微地一愣,然后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才是你的母妃,以后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好吗?”
颛福神色一动,然后扑到我怀中,委屈地哭泣起来。
我没有嫌弃他沾湿了我的衣袍,而是抱紧了他,有一种柔和的感qíng泛上心头,也这许就是所说的母爱吧。
我召来颛福的奶娘,问:“十四皇子知道他亲身母亲的事吗?”
奶娘跪在下面小心地回答:“姒娘娘犯了那样的罪,奴婢们怎么好说呢……只是和皇子说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如意拿了几两银子给奶娘,“你服侍十四皇子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银两拿着,出宫后买几亩地好好生活去吧。”
奶娘一惊,yù言又止,最后只有叩拜谢恩,告辞离开。
我又威严地环视服侍十四皇子的宫人们一圈,命令道:“你们以后都好好地gān活,不许乱说话知道吗?”
那些宫人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齐声应道:“是。”
下午我睡过午觉,无聊正摆弄着手玉,颛福突然冲了进来,眼圈红红的,他跪在我面前问:“母妃,奶娘为什么要走?儿臣不想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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