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不解,最后只有揣测说:“都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好。”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起得好吗?本宫早说过宫人中没准你是最有福气的,现在一看的确不假。你还记得乌采女吗?她为皇上生了帝姬也不过是个采女而已,而你以宫娥的卑微之身已做到婕妤,现在皇上每月去你那儿次数又最多,也常常在本宫面前夸奖你说你温柔识礼,让本宫这个以前做你主子的面上也感到荣耀呢。不过现在想想,又觉得花溅泪是否过于悲qíng,不吉利呢?”
花溅泪被我的话弄得惶惶的,她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于是转向随陪而来的莵丝吩咐说:“早上的风凉,你回去给皇后娘娘取件外袍披上吧。”
这半是主子命令的语气让莵丝惊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询问着。
我没有一丝恼怒,反而半笑着对莵丝斥道:“还愣着gān什么?婕妤发话了,你一个做奴才的敢不听么?”
莵丝有些不放心的离去,花溅泪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转过头对我直冲冲地说:“小姐,我服侍你那么久,也熟知你的做派。我知道你饶不了我,又何必说那些话来兜着我?现在眼下也没有别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话说了吧!”
我脸上淡淡的,却没有说话,只是充耳不闻般径自慢慢向前走着。
再往前是一段青石台阶,我手把着腰身一小步一小步谨慎的下去。
花溅泪见我不语,不甘心的追了过来。
“小姐!”她在后面又这样急切地唤了一声。
我在离地面只有四五阶时突然停下了,冷哼了一声,终于回答她:“我想怎样?”
然后我回头看她,返了两步站到她的下一级,在她面前直直的看着她。
她被我盯着脸上有些惶恐,本能的要往后退,却被我抓住了前襟,我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低低说:“我要你死。”
她的眼睛睁大,却还在未反应过来时我突然轻推了她一把,她一惊但很容易便站稳了脚,然而腰身笨重的我却被反力由石阶一级级地滚落到下面的糙地上。
腹部受到跌撞冲击,我在地上痛苦地蜷起了身子,然后耳边传来了莵丝在上面那惊恐的大叫声:“来人啊,容婕妤把皇后娘娘推下去了!”
那一天,虽然对外声称还有一个多月的预产期,却是我实际上临近分娩的日子。
虽然是第二次生产,却因为动了胎气,所以尤其的艰苦而漫长。
我大声地嘶喊和呻吟着,然而这却不足以缓解我一丝的痛苦。
我感觉到全身都满是湿汗,有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沁了出来,粘湿了发迹,善善在一旁不时紧张地为我拭gān。
接生婆在耳边频繁地催促着,“皇后娘娘,再用力些……再加把劲儿……”
阵阵巨痛袭来,我的手紧紧地攥住身下的褥子,但任凭我怎样努力却再也使不出更多的力气。
我瞥见了接生婆有些异样的神色,她对身边的另一位姑姑使了个眼色,那个姑姑神色也随之一变,然后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姑姑又神色凝重的回来,在接生婆耳边低语几句,接生婆微微点了点头。
又一阵的痛楚袭来,我止不住的大叫出声,我尽着全身的力气用自己汗津津的手捉住了接生婆的手臂,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地对她说:“孩子……记住,保孩子……”
接生婆吃惊地看着我,我此时却再也无暇重复一遍,身下又是一阵痛,让我再次痛苦地呻吟出声。
如此反复早已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泥一般地瘫软在chuáng上,我甚至放弃了最后的努力,只是缓缓转头看向在一旁脸色煞白眼睛红肿的善善,努力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善,不用为我伤心的,我是罪有应得……”
善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她扑在我身上说:“小小姐,您不要这样说……”
我摇了摇头,然后透过善善对接生婆虚弱着说:“你不要再顾虑我……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一定,一定重重有赏……”
接生婆有迟疑有不忍也有顾虑,回答:“但是皇上他……小的万万不敢抗旨啊……”
“你也是母亲,应该知道为人父母的心qíng……有甚于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我,不允许上天第二次抢走我的孩子……”我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接生婆神色一震,后来终于叹了口气,从宫娥举着的端盘上拿出一白色瓷瓶,在手中倒出一枚丹红色的药丸来。
这枚药丸会让我如愿,保住我的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
善善惊恐地连连摇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飞奔到旁边的抽屉疯也似的找着什么,然后跑到我跟前将一件冰凉的东西紧紧地让我攥在手中。
我浑身轻颤,那件东西不用看我也知道到它是什么,多少的日日夜夜我只是握着它对着它默默地流泪。
善善急切地说:“小小姐,您想想无辜死去的小太子……到底是谁害死了他,我们甚至还没有为他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惊醒了我。
是啊,承儿惨死,我甚至连凶手还未查出……
我死了也不甘心啊。
我这样想着,身下又涌上一种仿佛要破茧而出的痛苦,我的手不知不觉得攥得死死的,承儿的长命锁便深深地嵌入ròu里,我感不到痛,却拼了命的将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到腹部,配合着接生婆的指导用着力,终于在我最后的嘶吼中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滑出体外,然后听到婴儿哇哇的大哭声,身体是久违的盈盈一片轻松……
这次接生婆没有像上次那样兴高采烈的,而是温和的笑着将那用绣百簇芍药花红色锦缎的襁褓递给我,轻声说:“皇后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帝姬呢……”
我一怔,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其实在看到那襁褓我就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是皇子出生用金色游龙锦缎包裹,帝姬则是用红色芍药。
善善随着在一旁不无惋惜地叹道:“若是个小皇子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连忙将孩子接到怀中,低头仔细审视怀中如小猫般娇小的孩子,只见她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耐看许多。
心中宽慰,嘴上忍不住地露出微微笑容,我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上她的,感到她是那样的温和柔软,心便也随之温软起来。
如果说我对承儿尚有一丝利用的话,那么对待她除了纯粹的爱还有什么呢,我爱我的女儿。
屋中的人无不动容感慨,善善也在一边悄悄欣喜地抹着眼泪。
这时皇上大步的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我chuáng前,看着我和我怀中的孩子,因为安心下来眼圈反而有些发红,他连连点头说:“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就好……”
那一刻我的心有一丝的松动,但是很快就被冷漠覆盖,只是对皇上抬头淡淡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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