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说:“李忠全,咱们出去走走吧。”
李忠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是也没多问便拿着我的裘袍跟着出来了。
临走时我对那女子说:“你今晚就在我的帐里睡吧,明早向鸨母复命就是了。”
元日的晚上很冷,加上广宁街上清冷,更是增加了寒冷的意味。
李忠全的裘袍不及我的好,冻得他直跺脚。
突然前方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男女的欢声言语,抬头望去,原来正是天香楼。
李忠全仿佛看到救星般,边向手哈气取暖边恳求道:“皇子,咱们到里面坐会儿吧!便是暂时避避寒也好啊。”
“咱们不做什么,便是坐下听听小曲也行啊!”
“小的早就想来看看,只是身份不够啊!皇子,今日好不容易咱们走到这儿,您就带着小的进去见识见识,让小的也感受感受上等人作诗应和是什么滋味……皇子大恩啊……”
最后我禁不住他的百般纠缠,加上天气愈加寒冷,便携着他踏入了那家天香楼。
与外面的寒冷冷清迥然不同,天香楼红花翠柳,暖香扑鼻,莺歌笑语,热闹非凡。
一身鲜艳的老鸨拿着红色手绢媚笑着走过来,热qíng地寒暄道:“哎呦,这位客官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奴家好像没见过贵人,想必是第一次来吧……哎呀呀,真是我们天香楼的荣幸啊……贵人怎么称呼?”
李忠全很是得意刚想亮出我的身份,我只是打断她说:“给我一个雅间,再泡壶好茶……”
老鸨连连点头应和着,追问道:“贵人想点哪位姑娘?我们这儿的每位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说:“今天正有个姑娘要开苞,贵人不若先在这儿看看。那个姑娘呦,人长得水灵不说,举止涵养都好,毕竟以前也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小姐呢……”
我没有什么兴趣,摆摆手刚想拒绝,这时那边已经敲锣打鼓的开始了,只听见一名男役扯着嗓子喊道:“云奴——底价十五两!”
我不禁停下,就是这样的一个“奴”字,将我吸引过去。
只见那名女子站在铺有红毯的台上,身穿的也是洋红色的长裙,盖着红盖头,若不是这样的场合,真是十足出嫁时的模样。
那些身穿锦缎的顾客们还没出价就嚷嚷起来:“怎么全身都盖住了?怎么说也要看看货色,让爷们看看值不值那么多银子!”
那男役想也没想,过去一下子掀起那女子长长的裙角,使她的一双脚显露出来。他笑嘻嘻地说:“怎样?这双玉足爷们还满意吧?”
那女子惊慌地躲闪着,台下的男人们笑得更欢了,“这双脚还真不错,娇小白嫩,步步生莲啊!”说完更甚者还有人过去猥亵那女子的脚。
那女子躲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怎样也无法阻止下面众人的非礼。
我摇了摇头,但是也并不想多管闲事,正想拾阶上楼,可那名女子躲闪时盖头有些下坠,一名调皮的客人便趁机将红鸳鸯盖头撕扯下来,她的容貌便骤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然而让我心惊的是她的眼神。
那种无奈,那种仇恨,和对命运的不甘。
像奴兮。
(云奴)
我叫云歌。
我娘死的早,爹爹是胜州知府,自幼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待我长大时,因自恃貌美才高,看不上那些纨绔子弟,硬是拒绝了好几门亲事。
爹爹曾叹息地问我:“我的好女儿,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你的眼啊?”
我撒娇道:“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女儿知道他们都不是女儿的心中所属。”
爹爹把玩手中的夜明珠,笑着问我:“再拖下去你的年纪可不小喽,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我撇了撇嘴:“如果找不到心中的那个人,那女儿宁愿一辈子不嫁。就在家一辈子服侍爹爹不好吗?”
爹爹苦笑摇了摇头,“女子终是要嫁人的。你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怪罪我了。”
然而十六岁时爹爹因为贪污受贿糙菅人命被流放到漳州偏远之地,家财被抄入库,女仆为jì,男仆为奴,我也被送到了官jì院里。
然而纵然爹爹贪赃枉法鱼ròu百姓使百姓怨声载道,人人愤恨,但是我不恨爹爹,因为他是那样的疼爱我。
在官jì院的日子很辛苦,常常天不亮就要起身打扫庭院,洗衣做饭,下午还要练习曲艺歌舞直到夜晚,饭食也是粗糙无味,让人难以下咽。但是最让人难受的是鸨母的凶狠严厉,常常是看不顺眼就上去鞭打喝骂。
刚开始到官jì院我还因不服气顶撞鸨母,接着被激怒的鸨母拿着鞭子就往身上打,最后打得我满地打滚。
当夜深人静时,我因为浑身火辣疼痛而无法入睡,甚至连翻身都不敢。
那时我还常偷偷地流泪。
我想起爹爹临走时身穿一身破旧的囚服,带着枷锁,老泪纵横地说:“爹爹最遗憾的是没有把你早些嫁出去啊,否则也不至于牵连你,我可怜的女儿……爹爹实在放心不下你啊……”
我是那样心酸愧疚,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任xing竟成为了爹爹最后的担忧和牵挂。
后来我慢慢地服从了,再也不敢顶撞鸨母。但是我内心好不甘心,想想自幼爹爹花大价钱请老师教我琴棋书画,没想到最后却用在这里受rǔ。
经过半年的教导,鸨母开始让我去接待客人了。
我不可能不反抗,但是那反抗是那样的无用和渺小。
他们给我穿了一袭红袍,还真的像出嫁的样子。但是那些女子是带着幸福妆扮自己的,然而这却意味着我屈rǔ人生的开始。
当我像物品一样被摆到台上,听着下面叫价的声音,一种屈rǔ的感觉再一次qiáng烈地翻涌上来。那些令人作呕的大腹便便的所谓的达官贵人在下面yín笑着,甚至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我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那一刻我是那样的无助而绝望。
最后是广宁知府的二儿子出了三十两将我买了下来。那是当地有名的游手好闲的làngdàng公子,当我看到他满眼猥琐地看着我时,我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这是我的命。
当我认命般等待被他带走时,下面突然吵嚷起来。
只听见那个二公子愤愤的声音:“她可是大爷刚刚花钱买下来的!凭什么让给他?也不打听打听爷是什么人!”
然后听见鸨母讨好的赔笑声,她低低的说:“那位爷看上去来头也不小哇!”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二公子那张丑陋的脸满是不服气,“什么来头?爷老子可是这儿的知府!你让那人过来拜见我!”
鸨母小心地指向一名男子,继续赔笑道:“那奴家可不敢。瞧,就是那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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