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鸨母的指向看去,却是暗暗惊叹,那真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
鸨母见多识广,眼光一向很准,她一定是觉得那公子身份贵重,所以才不惜得罪二公子过来说请。
令人惊异的是,二公子见了他,仿佛是突然被扎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下气来。
那公子气定若闲地笑了笑,走到二公子旁边,说:“我记得你父亲为我接风洗尘时,我看见过你。你是知府的二公子吧?”
二公子“扑通”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十二……”
这时那公子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就行了。怎么样,二公子可否将那女子割爱给我?”
二公子连连点头。
那男子转身对鸨母说:“不知若是要为这位小姐赎身要多少银两?”
鸨母一愣,转了眼珠算了算,最后媚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云奴可是我们天香楼的招牌姑娘,最起码要一百两。”
那男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点头说:“好。我今日没带那么多银两,明日我会遣人送过来。这姑娘我就先带走了。”
鸨母从没听过这样的规矩,有些急,但是二公子在旁边频频使眼色,她想想也就忍下没吭声。
我看着眼前的变故有些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眼前这位公子买下我了么?
他和他的随从走出天香楼,我在鸨母的示意下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我,说:“你已经是自由身了。别再到那种地方了,找个正经的事做吧。”
我听了忽然有些委屈,又不是我自己qíng愿到那种地方呀。
他说完也没有再管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我却没有离开,依然跟着他。
那个男仆注意到了,连连回头看我,最后对他低低的说了什么,他才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我,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有些无地自容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贵人花钱将我买下来,我愿意日后为奴为马,服侍贵人,只要您能收留我。”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军中,怎么可以带着你这个累赘。”
我听了一惊,原来他是军士啊。不过能让二公子如此忌惮,应该是级别很高的将领吧。难道是将军?可以有这么年轻的将军吗?
这时那男仆说道:“军士们不少的衣服破dòng该打补丁了,正缺少一名会作针线活的……男人手脚粗笨,补得歪歪斜斜的还不牢靠……”
我马上接道:“我会做针线活的。”
那男子有些无可奈何,转身没说什么。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离开。只见那男仆向我偷偷招了招手,我想毕竟他没有拒绝我,于是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二个儿子,难怪当时二公子唤“十二”,但这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的——那样高贵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受苦呢?
我在军营中除了为士兵们洗洗补补,还每天自主的到十二皇子的军帐中为他打扫收拾。
他刚开始拒绝,但是我也只笑笑,每日依然准时过来,他后来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
我基本负担起整个驻军的衣物修补工作,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我每次看到他的军帐就会涌起一种温暖,便如何都不觉得苦了。
每当夜晚时,只有他的帐和我的是亮着的,他在苦读兵书,而我在纫针补衣。
无论多冷,我的帐总是要打开一个fèng,只是为了能无论何时抬头都能望到他帐中的灯火,那已经成为了我的幸福。
他待人谦和,从不拿皇子的架子,军士上下都很爱戴他;他对我说话温和,然而却总是感觉他拒我于千里之外,有点冷漠。
直到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以前就叫云奴吗?”
我微微吃惊,但是心中也涌起了好多好多喜悦,缘于他一丁点的关心和注意。
我摇了摇头说:“‘奴’是后来鸨母为我改的名字……”
然后我喃喃地说:“若不是我这样的境地,怎么会有女子以这个字为名呢……”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却仿佛回忆到什么,眼底渐渐泛上柔意。
那样的柔意,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后来我服侍他久了,发现那样的柔意并不少见,每次他拿出那荷包时都会露出那样的神qíng。
我曾趁着为他斟茶的名义偷偷打量那个荷包,那个荷包……真的不太好看。
我在心中揣测过无数次,那个荷包的主人是谁?宫女?不,听说宫中的婢女们手艺好得很;小姐?小姐都受过很好的教育,即便手艺真的不好,还可以找丫鬟替做;乡村野姑?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思呢?
多少次,我差点抑制不住自己脱口yù问,那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但是我终究问不出口,我甚至怕知道答案。
日子就在我苦闷的揣测中过去,然后是太后寿辰,他奉命回京。
他的喜悦之qíng溢于言表,而我是如何忍着痛楚qiáng颜欢笑为他整理行李,他回去是要与那名女子相见吧?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我再也抑制不住掉下了眼泪。
因为我的幸福在他身上,而他的幸福却在于离开我到别的女子身边……
日子在我的苦思中度过,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不知他如何赶路的,只是回来时他浑身láng狈,憔悴不堪。
他是倒在军营外,被人发现抬回来的。
他发着高烧,口中不知反复说着什么,直到终于有一天我听清了一个字:奴。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叫我,但是无论我怎样呼喊他他也没有回应。
后来他的病好了,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每日还是起早贪黑严格作息,却明显感到他变了。
他常常眉宇凝重地望向北方,我知道那是京城的方向。
那名女子怎么了?死了?还是负了他?
这样的结果却引不起我的一丝暗自庆幸,他的伤痛于我而然是更大的伤痛。
他变的喜爱酗酒,常常是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倒头就睡。
我奋力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劝道:“皇子,您振作些!”
他愣了愣,那么突然地抬头看我,痛心地问我:“云奴,是不是女子都贪慕权贵?是不是?”
我的心头一阵酸楚,硬是咽下了眼泪,摇头说:“不是……最起码云奴不是。”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该问你的……毕竟……你不是她……”
我听了索xing扔掉了酒壶,从后面环抱住他,“忘了她吧,皇子!忘了她,她背叛了你,可是还有云奴在,永远也不背叛您……永远也不会……只看着皇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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