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后生活录(一)_舒寐【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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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太子,他自幼学得是驭人御下的帝王心术,练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功夫。如今遇见她,这气度这涵养竟都消弭不见。他只想呛她,驳她,让她低头俯就,看她哑口无言,好似唯有如此才能报复她当年所为,才能彰显他太子尊严。

  一声不友好的诘问,果真让舒窈沉默噤声。她看了眼赵祯,低下头,敛眉顺目不再言语。

  这般作态并没有让太子顺遂丝毫,赵祯在发觉自己行为幼稚后,恼羞不已,脸色泛红,转身就踏往殿门。

  “太子何往”

  刘娥不动声色在一旁观看多时。此时见他面容变幻,急于拔足,才声音清洌开口问人。

  她想留住这孩子多待一刻。虽然她不知太子因何对郭家这小丫头厌烦不耐。然而,以她和郭氏盟约论,东宫的儿女婚姻自然也是被他们核算之中的事。眼前这两个孩子,即便现在别扭,将来终究也得顺应安排,低身俯就。他们之中,谁也逃不掉。

  现下,她容他们相处也不过是为他们以后着想。毕竟此生相对,并肩相携,早一日熟悉彼此,也能早一日多些自然。

  不过,令刘娥困惑的是这两个孩子之间明显不愉的气氛。

  刘娥依稀记得,很久之前,她yù彻查九连环之事。那时太子一力回护这郭家丫头,至始至终不曾将他所受堕志玩好现于人前。

  那会儿的他即便自己被这小姑娘惹得气恼郁闷,也从没做过告状刁难的事。

  可是,如今是怎么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太子对郭家小娘子态度反常,极其抵触。

  听刘娥发问,赵祯转回身,态度恭谨地对上首刘娥行了一礼,答话郑重无比:“回母后的话,儿子今日还要在资善堂听众臣卿议政,就先行告退。”

  有军国要事在身,刘后自然也不能qiáng留。看着身侧波澜不惊的小姑娘,又看看明显qíng绪起伏的儿子,刘娥不由摇摇头,冲眼前的赵祯摆摆手,算是对他放行。

  赵祯见此,退后两步,脚跟一转,头也不回离开了明仁殿。

  舒窈望了下他的背影,微垂着眼眸,在心底暗暗苦笑:唉,看来当年那事她办得确实让太子记忆犹深。也是,他是天潢贵胄,万人敬供的储君,长那么大,平生两次栽跟头都是在她这里,他不恼她才怪。只是看她母亲和皇后的意思皇后娘娘不倒,恐怕这辈子他们俩注定要捆绑在一起了。

  想想真是可笑,他们初见时,她咬他一口,都能化敌为友,凑在一处自在聊天。到现在,故人重逢,站在皇后寝宫的明仁殿里,两人间气氛居然连陌生人都不如。瞧瞧刚才,那一问一答,分明针尖麦芒,最后结果也是他被她的话激得拂袖而去。

  舒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侧身,有些烦躁地望向明仁殿外。恰看到赵祯从窗棂下经过,他似有所感应,将目光有意无意向殿内瞄了一眼,正与舒窈四目相对。

  视线接触,两人皆是一愣。舒窈颔颔首,安之若素。赵祯转头,视舒窈为无物般举步离开,向资善堂方向而去。

  少年心思难猜,这别扭表现,让舒窈看着都不由头疼。她攥拳在袖中,咬咬牙,暗自道:也罢。反正今儿就今儿了。都走到了这一步,左右她都是要跟他脱不开关系了。赵祯现在不是嫌她吗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化解这道嫌弃心结。当年,她能从陌生人与他发展成两小无猜的朋友,现在自然也能从被漠视者转换成让他看在眼里的别样人儿。

  不就是不着痕迹追求个太子爷吗她敢为

  这番决议定下,舒窈并没有展露丝毫痕迹。在夏氏跟刘皇后又闲话了不少以后,刘皇后终于看看天时,似意犹未尽般放母女二人出宫了。

  只是出宫告辞前,刘娥看着舒窈,面带微笑,语中颇含深意jiāo代了夏氏一句:“你这二娘子甚得本宫喜欢。若是得空,你就带着她常来本宫这里坐坐。”

  夏氏欠身颔首,诺诺低头,应下了皇后的要求。

  这次被宣入宫看似艰难重重,步步机心,然而它的效果也非常显著。在郭府众人为了起复时四处活动时,宫中不久便派内侍传来了郭府诸人起复的圣旨。

  大伯父郭守璘官复原职,诸位兄长官复原职。郭家一门重新回到朝堂,独独舒窈的父亲被遗忘一样,没人提及。

  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府众人暗自揣摩着上位者此举有何深意。为何官家与皇后安排了所有人,偏偏将郭家二房当家人落下

  然而,就像舒窈的父亲被故意冷落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样。朝廷之中,微妙局势随着郭氏众人的起复被打破平衡,丁谓与寇准之间似乎陷入新一轮的拉锯之争。这一次,故事并未重演,丁谓身后有摄政皇后撑腰,朝廷有遍布六部的党羽,连皇帝身边都有内侍雷允恭为他铺好卖乖。郭氏起复,顺理成章加入的也是皇后的阵营。

  局面一边见倒。

  寇准眼见佞臣jian患环窥朝纲,己方势力步步退却,终于忍不住夤夜入宫,与真宗皇帝再议太子监国事。

  两朝元老,叩地伏惟。

  面对自己一手抚上龙椅的真宗,老相国涕泪俱下。一声声,一句句,说得言出肺腑,语出真心。

  他在为大宋江山痛心疾首,眼见权柄旁落,他怎可能不心浮气躁

  当年太宗亲手将他送上辅国之位,要他相君理政。十几年来,寇准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松懈,唯恐辜负重托。如今他更是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把一身孤傲拼却,将朝廷利害剥茧抽丝,一一展露在官家面前。

  “官家,太子监国乃是国是。陛下若再做推脱,恐怕朝廷之中,臣心不稳。”

  “丁谓、钱惟演之流,文jian佞人,只会鼓唇鼓噪,并非实gān之人。陛下可用他们遣怀助兴,却切不可允他们与太子接近。”

  “大宋基业,锦绣江山。陛下百年之后,将悉数jiāo于太子手中。太子储君监国,所用之人,非德才兼备者不可予之近前。”

  “陛下,老臣拳拳之心,非为一己之私。还望陛下三思啊。”

  时至此刻,寇准也已顾不得婉言讽谏。在真宗开口之前,他以花甲之龄跪在地上,脊背刚直,却苦口婆心。

  崇政殿中,残烛燃烧。

  窝坐在龙榻上的真宗头疼不已地蹙着眉,身侧寇准的话伴着嗡嗡的耳鸣,让他难以集中jīng神。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揣摩着寇准言语中道理昭然,井井有条。

  “朕准了。寇爱卿,明日一早,你就着人拟诏吧。”

  真宗手撑着额头,耐着浑身不适,对寇准答复。

  寇准大喜,长身跪地赞讼:“陛下圣明。”

  真宗无力地摆摆手,未置可否,只jiāo代了一句:“此时事关重大,寇卿,切勿走漏风声。”

  寇准欣然应允,掸袖起身,从崇政殿告辞离去。连夜找人,托付杨亿将密议起糙稿拟。

  杨亿刀笔斐然,文章锦绣。身为时下“西昆诗派”的魁首,杨亿将一封糙诏连夜拟好,

  洋洋洒洒数百言,溢美之中,锋芒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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