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见此,不由低声失笑:“放心,不是召你入宫,是给你你想要的。”
王嬛诧异地睁大双眼,一时忘了所有宫规,逾矩大胆地直视向赵祯。
赵祯不以为杵,安然自若地坐在凉亭,淡淡笑道:“朕猜过你们盟好的事,也问过她。不过她只跟朕略微提起,不曾详说。所以你不必担心你们当初谈话为朕所知。朕只是看这几年你做得很好,应该得份嘉奖罢了。郑国公府家风中正,世子柴焱璁秉xing纯良,柴家确实可托终身。”
王嬛低着头,繁秀衣衫内冷汗涔涔。官家这是对她起了疑心,在敲打她?
可是她确实不曾收到常州来信,更遑论知道郭二娘子如今现状。
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让官家将她与柴家事放于明面?
王嬛手藏袖中,十指握拳,心中尽是惴惴难安。忽地,她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倏然绽放在脑海——官家这是在给郭舒窈清障,保她在为后之路上畅通无阻。
想来也是,她王嬛是跟郭舒窈并列的世家女子,是得太后欢心的女儿家,更是皇后宝座最有力的竞争者。官家想她能往来宫廷,做他与常州传书的鸿雁;又不yù纳她进宫,让她成为郭舒窈的qiáng悍对手。
所以他就只装作诸事不知的模样,任由太后宣召她,恩宠她,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注定会成为他的后妃;却不料,在立后事前,他已打定主意将她赐婚,赐给连太后都不能轻易置喙的人家。前朝皇族柴氏,身份尊荣,地位敏感,恰巧就是这样人家的不二人选。
眼前人下了好一宗玲珑棋,藏了好一副帝王心。
王嬛暗生畏然地仰望向赵祯,扪心自问。若郭舒窈与她易地而处,她决计没有郭舒窈的魄力与耐力。只要一想到要将漫漫余生托付给这样一位君王,王嬛就觉得胸怀抵触,脚底泛冷。
这两年的官家越发温华内敛,然而她出入掖庭,纵使有太后撮合,也难掩她对他愈加心生恐惧的事实。每每与官家相对,她便不自觉全身紧绷,jīng神戒备,将所有心力悉数用到周旋应答上,根本生不得什么太后所希望的旖旎qíng思。
至于,能得到这样一颗帝心垂爱的郭舒窈?王嬛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更无法预料,为自己谋划出这样未来的一个女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小皇帝一眨眼就成小腹黑了。今后两口子帝后博弈,可有的热闹看了。
今儿咱们来说说宋代的赈灾吧。说到赈灾,除了文中所写的这些措施,宋代关于灾年扩军也是其他朝代所没有的一个特色。我们学过历史教科书的估计都知道,宋代中后期,冗官、冗兵、冗费。冗兵这一块很大一部分跟宋代募兵制有关,你想啊,每逢灾年,朝廷都要扩军,吸收青壮劳力进军营,这一来能以军饷给灾民一口饭吃,二来呢,也确实能防止灾民造反。青壮年都当兵去了,剩下老弱病残,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不过这样造成的弊端就是禁军(中央军)和厢军(地方军)越来越多,军费开支越来越大。更突出的一个弊端是,以这样的形式招募进军营的兵丁,大部分是为了活命有口饭吃,对于保家卫国什么的思想觉悟压根儿想不到。所以,这样的招兵制度下的战斗力也是让人捉急。再有……呃,跑题了,暂时打住吧。哪天抽空详细论论北宋兵制。
(这章其实可以看出来,赵祯童鞋三年来也不是什么都没gān,明面上他仍旧是个孝顺孩子,看,自己母亲娘家出了事,他都知道挡回去。当然,暗地里,帝党势力已经渐渐成势。这章中的刑部侍郎晏殊、户部尚书兼玉清昭应宫使兼门下使王曾就是实打实的帝党。第二卷即将完结,第三卷名臣大家出没预警,各位妹纸,你们准备好了木有?)
本章提问,阿瑶的书信为何迟迟没到呢?A,阿瑶出事了。B王嬛扣下了。C 被水患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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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利赈灾引诽谤
被王嬛思度的人儿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此刻的常州府衙,静轩窗下,菱花镜倩影深映,珠帘外雨势潺潺。
双成手捧托盘药盏,脚步轻缓地来到内室。尚未开口,就被玉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玉娘弯下腰将罗衾小心地搭在象牙chuáng榻上,低声道:“娘子刚才睡下,药先温着,等醒来再吃。”
双成点点头,目光殷殷望向榻上人,她正披衣斜卧酣眠,绿云般的鸦丝散散垂落于胸,面色苍白,粉唇似点。
连入梦时,那双娥眉都若chūn山远隐,不曾真正舒展。
双成抿起唇,轻手轻脚地将她拢放在腹间的手掌重新搁置回衾被。素玉削葱纤指,触之温凉,休憩暖榻上都不能将之回转三分。
她真的是太累了,也该好好歇息片刻。
双成无声无息地靠向chuáng柱,安安静静守候着身后的玉人儿。
很久以前,她曾因娘子生而所享的尊荣富贵而心怀艳羡,然而到此刻,双成却只知晓娘子辛苦隐忍。只预料到将来若是谁人娶了自家娘子,那必得是三生修得的福报。
象牙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一点响动就已将她惊醒。
双成看着她展眉睁眼,撑身坐直,波澜不兴地望着桌上药盏:“是该进药了?拿过来吧。”
这人才苏醒便已回神,是有多坚韧的心智才能这样支撑着数日不倒?
双成心疼地赶上前去,将药碗递送给舒窈,见她喝完以后,手掌仍旧摁压在小腹,不由柔声建议:“娘子,要不缓缓再去上房,奴婢先给你拿个锡奴来暖一暖可好?”
舒窈摆摆手,掀被下榻,坐到镜奁前:“玉娘,替我梳妆,收拾得jīng神点,等会儿我还得去母亲那里侍疾,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
玉娘听罢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拿起发梳小心翼翼将手中青丝拢顺,一层层叠做云鬟盘髻。
这鸾镜映照中的女子,形容清丽,体态单薄。一双眼睛像烟波氤氲的秋水,安静柔和,涓涓深流。
可是双成和玉娘都知道,自常州水患,月余时间,娘子便已消瘦厉害。尤其晚间更衣时,素白绸衣下的腰肢孱细盈盈,不足一握。
双成抿着唇,目露隐忧地看着梳妆人: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数十日里,娘子要对夫人奉药侍疾,要为老爷拿计赈灾,要执掌府内中馈,要主持粥棚周济。现在,她哪里还把自己当做什么深闺娇女,她都恨不能将自己一劈做四,一方留一个才好。
可恼九公子当初任xing,执意留京;大公子、三公子又远在代北,不能赶到。如今娘子身边竟然连个帮手都没有。诸事繁杂,尽压她一人肩头。她默默承担,孤身无援,竟也要咬牙坚持,不露一丝胆怯,不显一分软弱。
这般好qiáng倔傲,让她们看在眼里,只生无端心疼。
梳妆完毕,玉娘将一件莲纹长裾体贴地披在舒窈身上,静静地退到一角。
舒窈转过身,缓声曼语问道:“九哥可曾回信?他什么时候能到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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