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后生活录(一)_舒寐【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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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成沮丧地摇摇头:“娘子,如今水患,陆上jiāo通艰难,想来京城也不过是刚刚收到娘子的信。”

  舒窈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举步出门。

  双成跟在她身后,小声汇报道:“娘子,奴婢今日出府听到街上有不少人在议论老爷。”

  “议论什么?”舒窈黛眉微扬。

  “他们说……说老爷为官一任,不思为民造福。却反而趁着大灾之际,工力贫贱,去勾结富豪,广修庙宇,用来谄媚太后。”

  舒窈面上喜怒不显,静静问道:“还有吗?”

  “还……还有。还有人说老爷是个昏官,居然听信闺中女儿的劝言,说什么典狱之中,富商巨贾可捐粮减罪。这是无视王法,是官商勾结。”

  “嗯,除了这些,还有吗?”

  “还有……还有那更难听的,奴婢不敢说了。”

  舒窈笑了笑,眼底眸光似秋水寒潭映衬九天明月。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心底无私天地宽,正所谓非常时行非常事。广修庙宇如何,捐粮减罪又如何?一群凡夫俗子,眼里能看到的也不过就是阿谀奉承了。”

  双成眼睛睁大,紧跟两步到舒窈身边,好奇问道:“娘子,这里头难道不是传言的那样,其中还有什么门道?”

  舒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苍白面色被双成此言逗得泛起了丝丝红晕。

  双成一时恍惚,就听舒窈不疾不徐解释道:“大灾之年,安抚流民为重。兴修庙宇不过只是一项,父亲不是还派人加固堤防,修筑水利?起工事必得要劳力,这群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灾民去了工地能吃一口饱饭,能得片瓦遮身,不是比他们沿街乞讨更舒心?”

  “至于捐粮减罪?这更好说。官府的永济仓不能兼顾所有灾民,有些富户仓中有粮却不肯出手。想要这群在大灾之年囤积居奇者放粮,总得给他们点甜头。yù取之必先予之,这些人家哪个找不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只要证据确凿,以律传唤就是。至于不想下狱的人,也好办,开仓拿东西,即可赎罪减罪。与汉律中出金免死差不了些许。只不过我们要的是粮食,他们要的是钱财罢了。”

  双成听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崇敬地望着舒窈,喟叹道:“娘子,您懂的可真多。若是个男儿身,您一定能高居庙堂,当个执宰。”

  舒窈怔了怔,手覆上阵阵作痛的小腹,失笑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走?”

  双成轻轻吐了吐舌头,垂下小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舒窈身后,去往夏氏所在上房。

  夏氏在月初染了风寒,开始时只是头晕目眩,偶有咳嗽。本以为几剂汤药下去就能痊愈,却不料最近几天她竟然高热不退,缠绵病榻,还说起了胡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在水患当前的如今。

  舒窈不敢声张,只暗中封了母亲的院子,不许仆役随意进出。而她身为人子,承欢父母膝下,受尽娇宠,对奉药侍疾自然责无旁贷。

  “双成,你在院外候着,不必进来。”

  双成脚步微滞,张张嘴,可怜兮兮望着舒窈,yù言又止。

  舒窈权作没看到她的不甘愿,径直迈步进入院中。院内仆从只被她留了两名母亲的心腹丫鬟,按照她的吩咐,她们每日用药汁洒扫屋廊,以热汤灌煮入口器皿。而对于夏氏的照料,却都是由舒窈亲力亲为。

  夏氏qíng形不算太好,一时浑噩,一时清醒。舒窈进去的时候恰赶上她在昏睡。素日体面的贵妇人如今躺在chuáng榻上,形容枯槁,面色憔悴,仿佛不胜衾被之重。

  舒窈喉间酸楚,小心翼翼地偎坐在榻边,将夏氏额上冰帕换下,取了药碗,用药匙把汤汁细细搅温。

  “母亲,母亲?”

  舒窈附在夏氏耳畔一声声低唤,直到夏氏醒转,她才些微松了口气。

  夏氏双眼迷蒙地看着女儿,好一会儿才抬起瘦销的手臂,轻轻地抚上舒窈的脸颊。

  “囡囡,瘦了好多。”

  她目光涣散,女儿的倒影在她眸底根本视不真详,然而在指尖触及舒窈肌肤的那一刻,夏氏浑浊的瞳里还是泛出难藏的心疼。

  哪怕她病得沉重,糊涂不明,却依旧不能停止她对孩子的关切与在乎。或许,她不是一位贤妻,算不上一名佳妇,甚至她连良母都未必称得上。然而,千错万非,谁都不能抹杀她对儿女的爱意。

  “你九哥会回来吗?”

  夏氏qiáng撑起身,面有希冀地望着舒窈。

  舒窈笑了笑,将药匙递送夏氏唇边,边小心翼翼喂她吃药,边柔声宽慰她:“会回来的。九哥收到信就从京城赶赴常州。这会儿想是应该已经乘了船,正沿运河南下。”

  夏氏眼角舒展,脸上露出一缕浅淡的舒欣笑容。

  片刻之后,她又似想到什么,一把握住舒窈的手,目光殷殷望进女儿的眼底,郑重jiāo代道:“阿瑶,等你九哥回来,你就与他一道离开常州,返回汴京。”

  舒窈微微一怔。

  “母亲,您在说什么?”

  在她卧病的时候,她竟然想让她离开?

  夏氏伸出手臂,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女儿秀丽的面颊,眉宇间泛起丝丝苦楚。

  “哪个娘亲不想守候着自己的孩子?娘也想。可是傻囡囡,娘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你的前程。”

  “你现在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心思。有些事不想娘再cha手。这些娘都知道。娘还知道你与官家一直暗中书信频繁。”

  “每年你生辰时,汴京都会寄一束金桂到常州。千里迢迢的路程,收在手中时花枝还仍鲜艳如初。开始你骗娘说那是你九哥的心意。傻囡囡,你忘了,娘是过来人,娘看得懂。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心思不是一个兄长对待自己疼爱的妹妹。那是一个少年郎君在对待心上娘子时才独有的细致。”

  “官家他心悦你,你与他又是自幼的相识。想他今年已有十六,到了该立后的年纪。这时若是在汴京,自然一切好说。可如今……娘原曾想,等你父亲任期届满,回京述职,我们恰好赶在选后开始前抵达京师。到时略加活动,总能保你个顺遂如意。可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竟然不开眼,让常州出了这样的事。你父亲忙得焦头烂额,日日夜宿官衙,宵衣旰食,尚怕被人说三道四。这般形势,这个档口,朝廷怎可能让他轻离职守,即时返京?”

  “可是你不同,阿瑶。你可以走。你一个女儿家回去京城没人会说什么,且这一路,有你九哥护着,爹娘留下来也能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说说宋代的驻京办吧。

  所谓驻京办呢,一般都是给在外地任职的官员回京述职时用的,在宋代,这个机构当然不叫驻京办,叫进奉院。gān嘛使的呢?除了给官员们述职时住宿吃喝提供场所,它们还负责对朝廷政令的上传下达。而且这个政令吧,传递时候,不是用纸质直接抄了,送过去。人家玩的是雕版。上头一道意思下来了,进奉院的工作人员就开始暗戳戳忙活,把雕版刻好了,封好,快马送走,到地方,让地方自己印去,想印多少份印多少份(印成的东西被称之为邸报,即算是官方报纸)。反过来也一样。有时候进奉院的小伙子们估计觉得总刻公文,工作太枯燥,也会偶尔手痒,刻点朝中大臣的八卦事,比如谁谁被家bào了,谁谁怕老婆之类的(差不多相当于最早的八卦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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