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也无妨啊,我正好缺个姐妹,改天去见见她,若是脾气相投,也算个妙事呀。啊还有,”我瞧向华儿:“我明日去拜见一下岚夫人和染夫人吧,你能否帮我去问一问她们是否有空?”
华儿的脸色刹时变得有些苍凉,有什么难言之隐般,吞吞吐吐起来。
我想起今日的宴席上只见到了染娘,并未见到大夫人姚松岚,心下不由得一疑。
“这个……染夫人盼你好久了,你随时来都好,只是……岚夫人……恐怕……”
“岚夫人怎么了么?”
华儿轻轻叹了口气:“岚夫人已经过世了。”
“那季杼……!”我几乎脱口而出。
“大公子没事,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面上浮起yīn霾:“那时候夏后和大公子遭遇刺杀,受伤在chuáng,岚夫人太担心他们,cao劳过度,结果自己一病不起,就……”
“那,染夫人还好吧。”沉默了很久,我才缓缓地问。
华儿徐徐点了点头。“恩。”半晌,又道:“那次夏后伤得不轻,只来得及命令我们封锁消息,之后就晕了过去。默禹大人、伯靡大人,还有你们又都不在纶城,府上几乎是染夫人一人在苦苦支撑。好在夫人有福,夏后有福,我们才撑过了这一劫。”
身为有虞氏首领的女儿,姚松染的见识手段其实丝毫不逊于朝中很多大臣,虽然心xing柔顺温婉,却能在危急关头把持住大局,这也是姒少康对两位夫人如此敬重的原因吧。
我亦由衷道:“染夫人辛苦了。”
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姒少康身上明显偏厚的棉衣,明明已是chūn日,明明那场刺杀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何他看起来仍有些畏寒?
“听说那回遇袭,夏后和大公子都中了毒,是什么毒啊?”
“啊?没、没什么,只是……普通的毒罢了。”
普通之毒么?
姒少康可是曾秘密命小九去寻鬼焰蕖的,需要鬼焰蕖治的毒,怎么可能是普通之毒?
同时中毒,季杼早就活蹦乱跳都能领军打仗了,姒少康为什么尚有虚意,他的毒到底解了没有?
华儿为什么连我都要隐瞒?
无所谓了,你想瞒便瞒,只是我想知道的东西,恐怕华儿你,瞒不住的。
似是没注意到华儿明显慌乱的神色,我脚步如常,目光凝在面前的小院上,渐渐炙热了起来。
静谧安和的小院,古朴素雅的陈设,银山树枝叶繁茂,暗绿的颜色织出朦胧的梦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雨打砾石般,喃喃响起。
“回来了。”
“素云院。”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结束快乐~
老学姐捂个脸=w=
☆、母子
“因为你的存在一向保密,府上很少有人知道素云院里住的是谁,就连素云院里到底有没有住人都不晓得。”华儿帮我推开屋门,又点起一盏油灯:“后来有人看到夏后时不时会来,还以为素云院是夏后修养身心的一个小别院呢。”
姒少康时不时会来?
华儿未曾觉出话中异样,将油灯摆在几案上,颇为得意道:“怎么样,和你以前住时一模一样吧?”
整洁不染纤尘的chuáng榻,榻后的卷糙纹舒缓欢畅,的确与旧年记忆一模一样。
华儿开始絮絮叨叨:“你不在的日子,我每日都会来打扫,虽然不常住人,但物件破旧了立马就会换新的,而且都是亲力亲为,就连那位掌事大人,我都没让她进过你院子。怎么样,够义气吧?是不是很感动?”
她愉快地说着这些话,目光却执意不往身侧小门那处看,因为只要稍稍扫到一眼,她的眼底就会涌起无法磨灭的伤痛。
素云院有前后两间,前间是我,后间是小九。
素云院不只一个主人,但如今,只回来了一个人。
我不忍见她难受,故意寻了个由头问道:“嗳?池雾今日怎么没来?”
“池雾?她不在纶城,她去弋邑帮大公子了。”
寒家虽已倒台,但弋邑还未破。姒少康的意思是,如今的大夏国势低迷,百姓生活疾苦,那些余下的兵力更应用来治理国事,季杼那边,寒戏已露颓势,战胜他不是难事,所以姒少康心态很好地没有给季杼添兵。
看来姒少康对自家儿子也颇为狠心啊。
但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个人。
“池雾去弋邑了?那诺儿呢?”当初我可是把诺儿托付给池雾的,诺儿身份特殊,姒家的人可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太过焦急,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华儿被我吓了跳:“啊?啊,寒……”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我迅速道:“他现在不姓寒了,你叫他阿诺就行。”
华儿应了声:“阿诺小郎现在在染夫人那里。”
自我挥刀砍下寒浇头颅的那刻起,我就成了诺儿的死敌。
这四年我一直在想,该如何面对他,面对我的亲身骨ròu,可直到今天,都没有答案。
我们之间,已是死局。
我的诺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很英气的小少年,推门而入时,他正在收拾chuáng铺,见到我的瞬间,手中布匹被勒出了深深沟壑。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异常冰冷,就好像,立于身前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他,也不是那个不过舞夕的小小少年。
但我,的确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不共戴天,不为过。
我在瞬间就无法动弹。他的冷意浇下来,冰透了我的全身。
“诺儿。”我的声音是几近胆怯的恳求:“以后去素云院住吧,娘亲小时候,就住在那里的。”
“你在说什么?我娘亲早死了,你是谁啊。”我听到他冷笑:“我娘亲是猎户,自小打山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我觉得自己被万蚁噬咬着,痛得浑身抽搐,眼眶慢慢涌上热cháo,我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的伶牙俐齿早已不知去向,面对诺儿,我成了最懦弱最恶毒最不知所措的存在。
半晌,我才低低地说:“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诺儿,你别惩罚自己。”
他嗤笑,先是淡漠地问:“那你惩罚自己了吗?”随后越来越激烈,眼里的红光似要喷she出来:“你知道自己有错,为什么还来见我!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诺儿……”
“出去!!滚出去!!!”
我是他的娘亲,他让我滚出去。
可我又拿什么去训斥他?
泪水终于不可遏制地滑落下来。
“你的父君,后来我将他安葬了,有百人守护着他的墓地,不会有人敢动他。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这一句,我努力别开眼,不去看他的面容,跑出了那间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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