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在屋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她盯着我湿漉漉的脸,小心道:“你,没事吧?”
我拼命摇头,可一股股酸意冲上眼眶,没头没脑全落了下来。
我紧紧抓住华儿的手,借着她的力,才勉qiáng站稳。
我知道,终其一生,诺儿可能都不会原谅我。
“他没有侍女吗?”稍稍平复后,我问道。
诺儿长高了不少,虽然清瘦,但并不单薄,染娘应该没有苛待他。但他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刚才却是他自己动手在收拾chuáng铺,我很担心他会不习惯。
“小郎刚来时,我们是给他准备了侍女的,是小郎自己不要,后来才作罢的。”
我略略松了口气,又道:“染夫人还没回来,看来宴席尚未结束,那子午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拜见夫人。”
第二日午时,我依约前来,发觉院门口立了个女子,一袭白衣,身形与我有几分相像。
我皱了皱眉,脚步不变地走进。
那女子原本笑盈盈的,可待看清我的面容,目色立时凝重。她极快地在我脸上扫了眼,又极快的挪开。
我装作毫无所察,绕开她yù进门,她却叫住了我。
“这位姑娘。”
我回过头,淡淡地望着她。
她又恢复了笑颜,身姿婀娜地福了福:“我是牧霞,夏宫后院的掌事,不知姑娘是?”
我尚未回答,华儿提着盥洗用的木桶远远走来,飘忽的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
“子午!”
牧霞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憎恨?
“你真是子午?”她厉声问。
牧景天的女儿为何要憎恨我?
“真是”,又是什么意思?
很不对。
下意识的,我毫不犹豫就答道:“不,我不是子午,我是池雾。”
她盯着我的脸:“池雾?”
“觉得我和你长得很像,是不是?”我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你姓牧,那应该就是牧和那个妹妹了,对吧?”
“你认识我哥哥?”
“你哥哥做过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并不去回答她,嘲弄的目光徐徐描摹上她的面庞:“所以你也应该很清楚,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你为什么活着,我就为什么活着,我们都一样。”我收起眼里的嘲弄,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我和你长得像,是我们,都和一个人长得像。”
她的眼里逐渐有了相信,我直视着她的双眼:“你至少还叫牧霞,而我呢,那个人把我从街上捡来,为我赐名。池雾,呵,我还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呢,结果呢,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我把替身二字咬得很重,她的睫羽果然微微颤了颤。
华儿这时到了我们近旁,她看了牧霞一眼,对我道:“我们进去吧,夫人在等了,池雾。”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大大、抱歉
因为期末考试将至、少康中兴会暂时停更两周。
等我七月上旬最后一门考完、再来和大家讲述艾儿的故事哦、、
望谅解、耐你们~
☆、失望
姒少康已承王位,但姒季杼生母已逝,倘若染娘封后,姒无余多半会子凭母贵,危及到季杼的地位,是以姚松染这个夏宫唯一的女主子,虽然尊贵无双,却仍不是王后。
我随着华儿步入殿中,只觉华贵富雅,但比起纯狐的碧霞宫来,还是缺了份长年久居人上、地位无人可撼才能养出来的威仪。心中免不了叹一番,想染娘虽然温婉贤淑能担大任已近完美,终究与纯狐比过就有了高下,像纯狐那般容貌、心xing都出挑到极致的女子,此生怕是再难一遇了。
带着点小叹惋,我略略俯身,朝染娘行了个时揖。
天揖揖上,土揖揖下,时揖正是平位之礼。染娘并非王后,而我如今虽已赋闲,毕竟曾是过邑统帅,与伯靡、默禹地位相当,自是不必向她行大礼,只念着染娘是我长辈,我便将身子俯得低了些,双手抬得高了些。
染娘忙上前将我扶住:“你如今位比辅弼,我还得叫你一声大人呢,哪能随便行礼呢?”替我理了理衣襟,上下端详一番,方笑道,“十余年不见,子午真是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我顿觉心中一阵暖流泛起,听听,自家人就是自家人,会夸你的,会帮你理平衣裳褶子的,会把你扶起不叫你行礼的,那个碧霞宫里冷冰冰yīn森森的纯狐哪里能比得上嘛,刚才那叹惋定是我吃撑了无事瞎叹的。
我捶胸顿足地鄙夷自己,染娘笑吟吟又添了句:“刚才那位姑娘,与你有几分相像的,你可曾见到了?”
心头咯噔一声。
染娘不是个喜欢掺和闲事的,怎么突然就提起牧霞来了?
又赶忙摇头,告诫自己就是间谍当太久了,太容易想多。染娘什么人?那可是我九岁进庖正府就熟识了的、知根知底的贤良女子,人家不过多关心一句,随口提一句,我瞎想个什么劲儿。
我尚未回答,华儿已经开了口,将刚才的qíng形大略说了遍。
染娘神色未改,眸子朝我淡淡一撇,有些意味深长。
见她如此,我便特意解释了句:“喔,她兄长的亡故或多或少与我有些关系,如今过邑、斟寻均已覆灭,剩下个弋邑想必也不消多时,我已经没什么用武之处了,只希望能安安稳稳过完此生,不愿再起纠葛。我想那位牧霞姑娘身在后院,想必对前朝之事了解甚少,自是不晓得池雾的,所以冒用此名,还请染夫人成全。”
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染娘也只能笑答:“你果然有颗七巧玲珑心。正是呢,我因为年岁大了身子乏,见她倒还算个机灵的,便封她个掌事,让她帮我打理下后院。前朝之事,她的确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说着要拉我坐下吃些果品,远远的有个急匆匆的脚步朝向我们而来,我正诧异这重重把守之所何人敢闯时,那人人为至声先至。
“娘亲!不好了!弋邑传回急报,父王把一众朝臣都召去重夏殿了,难道是……”说话的是个少年,这阵儿已经跑到了殿前,戛然刹住,有些懊恼:“牧霞?你怎么在,出去,呃你……”
他再度停下,是因为我转了身,用一双半是平淡半是期许的眸子锁住了他。
能肆意冲进染娘的寝宫唤她娘亲的,除了姒少康小公子姒无余外再无第二人,只是这个小公子小我十余岁,我离开庖正府时他尚为稚子,多半已经不记得我了。
果然,他有一瞬的迷茫,“你不是牧霞?”但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到是比牧霞还好看。”
我太清楚那眼里那笑里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不由得浑身一紧,淡淡恼意涌上心际,眼神也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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