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计名唤美人计。
但这个美人计祖师爷又与它的子孙不同,但凡美人计,开头总是甜蜜的,美人与枭雄qíng投意合,双宿双飞,等枭雄尝足了甜头,美人才会亮出利爪给枭雄当头一击。这个美人计祖师爷没有中间一大波蜿蜒曲折chūn宫的过程,是一个比较偏门的、让枭雄很委屈的美人计。
美人压根没让蚩尤尝过什么甜头。
美人名叫女魃,水灵灵一个大姑娘,丰腴合度,人见人爱。在huáng帝的宣传下,大家又纷纷听闻了她的善良可爱,心灵手巧。自此,女魃的形象高耸入云,家家有个适龄男娃娃都想招个这么个媳妇进门,一时成了媳妇典范,大众的女神。
这么个美人偏偏在某个烈日当头的时节,哭的梨花带雨的。众人一问才知,美人原是被蚩尤无端骚扰了。偏偏就在前几天,一直浓qíng蜜意的炎帝huáng帝小两口突然闹崩了,双方带着自家手下在阪泉大战一场,炎帝还因此受了伤。传闻说,挑拨离间炎帝和huáng帝小两口的,就是战神蚩尤君。可怜的蚩尤,一时罪行重重,成了众矢之的,不得不接受广大民众的舆论嘲讽舆论谩骂舆论攻击,从此进入水逆时代,命途悲惨,一日不如一日。
当然,女魃的女神形象也就此被毁,陪着蚩尤一道一落千丈,再没人想娶了。huáng帝选择了沉默,以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态度观看了两人的沉沦。
默禹愤愤道:“公孙轩辕这畜生就是yīn招多,当初我……我听说了就特别气愤!女魃就是自作自受,好端端的天女不做,非得跑下来帮公孙轩辕,结果神力耗尽回不去,还因此受了诅咒,走哪儿哪儿土地gān涸,特不受人待见。唉。”
他悲号完毕,想起应该轮到我发表意见了,侧头来看我。
我诚实道:“我觉得蚩尤挺蠢的。女魃抹黑蚩尤成功,一定会去huáng帝那里邀功,蚩尤居然不趁此机会捉jian在chuáng给自己洗白,非得让自己的名声一败涂地,蠢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默禹脸色又像发黑又像发白地呆坐了会儿,猛地从yīn阳脸里炸开声来:“丫头,你今年几岁?”
我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点:“十。”
“你知道别的十岁的小伢子是什么样的么?”
我瞟了小九一眼,坚定摇头。
“这么多yīn谋诡计,谁教你的?”
我忍不住再后退一步,觉得周身寒气缭绕,不可置信地看着默禹,郑重道:“你。”
默禹颓败地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自□□,喃喃道:“那个美人计,你也学一点吧,以后用得上。”
我严肃地问:“你教么?”
默禹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嘴角抽了一下,吐出一个难看的笑:“别学了,你这模样,反正天生就会。”
一个职业的创造是需要不断磨合的,卧底这门听起来就很神秘很高端很诡异的职业当然不会例外。
三年里,我天天与小九一道跑步练武听故事,以为日子就应如斯反复循环,只是偶尔出现一些小cha曲。
比如,染娘在中途怀了个孕,生了个大胖小子;比如,热爱发明的姒少康从食品业步入家具业,创造了簸箕和扫帚,该发明还让热衷此道华儿爱不释手;比如,默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不能来上课的,小九还从日期中寻到了一些规律……
这些事如光斑洒在白布上,莹莹生辉,乞儿的岁月已成了不清晰的回忆,我执剑挥动时,也不再会时时想起街头斗殴的片段,反道会去看微风送来的细小花瓣,掠过剑痕,飞向远方。
默禹在微醺夕阳下突然出现,告诉我说,他觉得我大了些,是时候学点别的了。
残阳让整个天空美得刺眼,流云翻飞,展翅的扑簌声下天空划过几丝弧线,微不可查,令人心动。姒少康领着一个小男孩安安静静站在院落里。我诧异回头,半晌才缓缓放下手里的剑。
指尖摩挲到一些凹凸起伏,耳边听到一些清脆响声。第一次发现,辫梢已垂在剑柄之下,轻描淡写的一抹浓黑。
小九跟着我行过礼后,便默默退至一旁yīn影里,隐去了面容。我抬眼看去,小男孩眉眼清晰,乍看与姒少康无甚相似,眼角眉梢却像得惊人。隔着这么远,我都能在那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影影绰绰,素白的衣裳,纯黑的眉眼。
话语脱口而出:“我好喜欢这个孩子。”
自知失言,我不敢造次,垂了头立在原地。
两双脚步一同行来,一个沉稳,一个轻快,但都是柔和有力的。几步远处,一同停了,姒少康嗓音清沉:“你也还是个孩子。”
话语里带了玩笑意味,我不禁抬起点眼去看他,他竟轻笑着,落阳打在脸上,金光模糊了面庞,我却移不开眼。
他又笑着说:“季杼也满四岁了,让他跟着你们学些东西。”
小男孩乖巧的紧,立马对着我甜甜一笑:“子午阿姊好。”
我克制住想摸摸他头的冲动,敛衽道:“大公子客气了,子午不敢受。”
姒少康慢慢收了笑容,低头拂过季杼的发:“季杼,你是夏后王氏血脉,不可随意称兄道弟。不过,”他顿一顿,抬头看我,“若是子午,你可以称为阿姊。”
季柕的脸一白又一红,乖乖地点头,又看了我一眼,目光闪亮。
姒少康继续循循善诱:“子午聪慧灵透,小小年岁便是才华不俗,你要多学学。”
我感觉自己更喜欢这个娃娃了,托他的福,我一次xing受了一年份的夸赞。
之前说染娘怀孕生子,那小公子名唤姒无余,现在还抱在手上。而这个姒季杼,是和染娘一同嫁给姒少康的姐姐姚松岚所生。我刚入庖正府的时候,染娘就和我提过,她有个姐姐正在坐月子,故而来照顾我的是她。
九岁的我只晓得,染娘是个好夫人,温婉贤惠,有着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清甜香味。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受了多大的荣宠。
她是堂堂庖正夫人,有虞氏国主的亲生女儿,竟来照顾我这么个从街上捡来的孩子。而如今,姒少康大公子竟不是找一个私教师傅,而是跟了我一道和默禹学,还让我占了大便宜地喊我阿姊。
我太受用,忍不住对这个小弟弟散发浓浓母xing光辉,令小九十万分的不慡,一张臭脸越板越似闹脾气的默老头子。
默禹因着这个新学生的到来改了许多规矩。早上俩时辰的跑圈改成了一时辰,看在季柕着实年幼的份上,默禹甚至良心发现,允他跑小半个时辰,休息一刻钟,再跑小半个时辰。
我以为这厮难得心善了一回,后来才发现,这个时辰里常有个玄青身影伫立在侧。姒少康不是头一回来,但如今的频率可比以前高得多。
以往是视察我这把刀炼得怎么样,现在是提防着默禹不nüè待自个儿亲生儿子。
自是不同的。
练武被挪到了上午,默禹从姒少康那里要了一堆人,给我们仨当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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