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与牧景天对峙时,我就隐约听到后殿似有异动,现在仔细一听,后殿那处果然有声响,我呼吸一窒,点地跃起,朝季杼养病的那间奔去。
几步冲至门前,推门而入,见到季杼好手好脚地躺着,染娘坐在榻前,正细细地端详着他,心头巨石才略略放下。
我没有露出诧异神色,脚步也是闲散自然的,看不出一丝惶急。轻轻给染娘行了一礼,又朝她身后立着的牧霞和华儿点了点头。
染娘的脸上,满是关怀凄楚,眼角闪着盈盈泪光,煞是动人。
见我来了,忙拭去眼角水泽,由华儿搀扶着站起身来,看样子竟是难受的连路也走不稳了,我连忙行至她跟前将人扶住。
“染夫人还是坐下休息吧,累坏了身子可怎么行?”
“我不打紧的。”她摆手,又瞧了眼chuáng榻上的季杼:“杼儿究竟如何了我还想问问你,这里说话难免吵到杼儿,我们还是去外边说。”
“染夫人。”我将人叫住:“夏后命我守护好大公子,我理应时时刻刻守在屋中,刚才不在已是失职,如今可万万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染娘犹豫道:“这……杼儿都在重夏殿里了,还能出什么事?要不这样,你不放心的话,我让牧霞守在屋内,如何?”
我真诚道:“染夫人,牧掌事她不懂武功,若是贼人来了,恐怕牧掌事也难保大公子平安啊。”
染娘又拭了拭泪,悲戚道:“诶,贼人,又是贼人!当年若不是那两个贼人,夏后和杼儿也不会……”
十年前那桩往事,我是从迪七那儿套话套来的,理应不知qíng,所以我也只是一面不动声色地看着牧霞一点点往季杼那处挪动着,一面作出窥得天机的模样,惊疑道:“当年那两个贼人?什么意思?当年发生什么了?”
顺带握紧染娘的衣袖,双目灼灼地望着她,俨然失了神。
染娘顿觉失言,忙捂嘴道,“不可说不可说”,我便将她拽得更紧些,急切道,“事关重大,还请染夫人言明”,染夫人连连摇头,我面含恳求,一来一回间,牧霞离得季杼只差了两步光景,再往前挪一挪,手伸得长些,都能触到季杼的chuáng帏了。
就在此时,染娘突然站立不稳,身子猛地向我倾来。牧霞亦欺身向前,拔出袖带内藏着的匕首,朝季杼的心口扎去。
若我去救季杼,染娘必定摔倒在地,若我去扶染娘,季杼必定身死道消。
我自然没得选择。
一眨眼的间隙,我扣住了牧霞的手腕,刀尖离季杼不过两寸。
她眼中怒光闪烁,还要用力,可无论她如何拼命那持刀的手就是纹丝不动,下一刻,匕首已被我夺去。
我未曾回头,也未曾听到倒地之声,料想定是华儿将染娘扶住了。
牧霞面露不甘,目色一狠,那只还空着的手便向我挥来,可我的动作更快,她才刚将手举起,腹部已然被重重一击,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甫一跌落在地,血都没来得及吐一口,已被我踩住颈项俯倒在地。
而此刻我的手中,正捻着她刚才yù拔开朝我洒来的药瓶子。
端详了一阵,我笑道:“哎呦,牧掌事也喜欢撒药粉啊?那感qíng好,这也是我的一大爱好哦,要不咱俩比试比试?”
话音未落,殿门被大力推开,十几个人蜂拥入内,为首的赫然就是牧景天。他看了眼被我踩在地上的牧霞,大怒道:“你给我放开她!怎么回事!”
我未回答,身后却有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
“池……池雾大人不知怎么,要,要杀大公子!牧掌事拦住了她,却,却被池雾大人……”
说这话的人,是华儿。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但她低了头不敢与我对视。
曾经最信任依赖的依仗倏忽间成了利刺,成了荆棘,成了当空劈下的致命一击。谁能想到?谁敢想到?我定定地望着华儿,只觉心口冰凉,如坠寒窟,意识都有了一时的恍惚。不想这一恍惚又让牧霞钻得了空子。
脚踝一痛,我下意识地躲闪,牧霞已借机脱离了我的控制,她的嘴角淌着血沫,踉跄后退两步,还是没撑住,一屁股跌倒在地,又呕出口鲜红的血来。
一旁牧景天见了大惊:“霞儿!”
我还直直地盯着华儿。她始终低着头,双手颤抖地扶着染娘。但染娘,好像已经不需要她的搀扶,轻轻推开她,上前一步,道:
“各位,那个人,不叫什么池雾,她叫子午艾,是寒浞之子寒浇的正宫夫人。”
☆、执着
一刹的绝对寂静,一刹的轩然大波。
那些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盯着我。有的捂着胸口,惊恐道,“什么?寒朝孽畜的正宫夫人?”;有的拿手指着我,骇然道,“原来你就是子午艾,那个谍人!”;有的伸长了脖子去看chuáng榻上的季杼,关心道,“大公子怎么样?没被这个罪妇伤到吧?”;还有个牧霞,如同石雕般杵在地上。简直是面面俱到,实乃好戏一场。
我不再看华儿,也没去看染娘,而是看向了那十几个大臣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队兵卒,他们目光冷淡,列队整齐,明显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好手。
果然准备得很充分。
挤在门口的大臣们还不肯消停。
有人问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个子午艾,其实是夏后派到过邑的谍人,她虽成了寒家的媳妇儿,但后来也杀了那个寒朝孽畜,助我大夏顺利灭了过邑啊?”
刚才被我气到冒烟的皓首老者冷哼一声,轻蔑道:“那是因为我们夏后英明神武,她自知跟着那个寒朝孽畜没有出路,才如此做的!小老儿可听说,她跟那个寒浇,连儿子都有了,哼,这种不知检点的罪妇,又怎么可能真的效忠我们大夏呢?这不,想杀大公子被抓了个现行吧!”
老头说的煞有其事,一时其余人等也没了言语。
牧景天本就站在众人最前,此刻他又朝前行了一步,神色威严,凛冽的眸光bī视向我,道:“子午艾!你既已弃暗投明,归附大夏,为何还要鬼迷心窍,意yù刺杀大公子!”
心口的灼痛慢慢化为灰烬,我此刻,清醒得很,也漠然得很。
闻此,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还没资格审讯我。”
池雾只是个小小侍卫,可以任他呵斥,但子午艾的地位堪比伯靡、默禹,他牧景天还真没这个资格审讯我。
牧景天没料到我毫无辩解之意,一怔,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来,他那个傻愣愣在地上杵着的女儿到是先喊了起来。
“子午艾……子午……你就是子午?你就是那个子午!!”
我说过,牧家那兄妹俩就是一对疯子,我说得一点不错。
此时的牧霞,满脸血迹,头发凌乱,陡然大笑起来,活脱脱一个疯婆子样。
她爹倒也不嫌弃,关切道:“霞儿,你今日救大公子有功,夏后定会好好赏你,现在别跟那个罪妇多言,快到为父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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