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口叫子午了。我这才发觉,满堂的人里少了一个迪七。看来这小子是见事不好奔去给姒少康和伯靡打报告了,现在又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我抹了把脖子上的血,给了伯靡一个“你闭嘴”的眼神。然后在所有人见鬼了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站了起来,只向姒少康行了个揖礼,就随随便便朝他行去。
满堂几十个人都跪在地上,便是染娘也被华儿搀着,恭恭敬敬行了跪礼。整个堂上,还站着的,便只有姒少康本尊,与他一道前来的伯靡,和前贴身侍卫,本大将我。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大睁着眼,目光僭越地在我和姒少康身上扫来扫去。
随后,在所有人更惊恐的注目下,一向好洁的夏后,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方罗帕,递给了正肆意向他走来的本大将我,而我居然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了过来,捂在了脖子上。
守chuáng那长脸老头还偷偷拿手擦了擦眼睛。
只有伯靡镇定自若,见惯不怪地撇撇嘴,随即正色道:“牧景天,你可真威风啊,居然能把我们子午丫头bī到这个境地,便是过邑斟寻,她被几十人围杀我都没见她如此láng狈过。你可知她为何不出手?因为但凡她出手了,你们这区区三十几人,都将必死无疑!她是心疼咱们大夏自己的将士和兵啊!”
伯靡说的大体正确,我若给那二十几个包围我的兵卒下毒,他们绝无活路,不然我也不会迟迟不出手。
但我对他大庭广众之下喊我丫头的行为很是不满,什么意思,本大将好不容易恢复真身就遭遇如此láng狈事件也就算了,他还可劲地把我往嫩里叫,这不是扫我威名么!
我又瞪了他一眼。
姒少康是个gān正事的主,在伯靡cha科打诨完毕后,他的眼风将众人都扫了圈,才厉声道:“牧景天,肆意诛杀朝臣,谁给你的胆子!”
☆、护短
“牧景天,肆意诛杀朝臣,谁给你的胆子!”
姒少康这个人吧,其实大多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你别看他身居高位,但只要你不碰他的底线,他倒也还算亲和,但假若你触了他的底线,那完蛋了,姒少康会变得很可怕,他不摔桌子不砸凳子,就这么静静与你对峙,也能把人冷汗硬生生bī出来。
比如当年的伯靡,比如现在的牧景天,都是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照样被姒少康威压压得额上青筋乱跳。
身为同道中人的伯靡,同qíng地看了眼牧景天,默默退了一步,和姒少康拉开点距离,保障人生安全。
牧景天把头俯得更低了些,恭敬道:“夏后!那罪妇企图行刺大公子,臣的女儿曾阻拦她,后来也被她杀了,臣是害怕她再yù对大公子不利,才……!臣有罪,臣太过忧心大公子的安危,以致于失了神志,激愤行事,还请夏后责罚!”
我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巧舌如簧的我见过,厚颜无耻的我见过,能把二者结合得这么完美的还真是头一遭见。有趣,有趣。
姒少康下颚微抬,双眼眯了眯,道:“她企图行刺季杼?可有人看到了?”
牧景天不说话了,他破门而入时我正研究牧霞那瓶药呢,后来也只不过和他父女俩打打架,和他带来的侍卫们过过招而已,的确无人看见我对季杼做什么。牧景天就是有心诬陷我,他带来的那十几个大臣也不是睁眼说瞎话的。
但牧景天不说话不代表没人替我抹黑,贤良的姚松染夫人就适时地挺身而出了。
“夏后,妾身未曾见到真凶,但杼儿被谋害时,妾身确实在场。当时子午大人向妾身问起十年前您与杼儿遭遇刺杀之事,妾身正与她说着话,不料脚下一滑,就突然栽倒下去,等妾身起身再看时,就见牧掌事与子午大人在杼儿chuáng前互相对峙着,子午大人的手上还握了把匕首。”
她句句含蓄,难得还全是真话,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却又句句棉里带刺,意有所指,听得人不由得唏嘘。
这还没完。
姚松染忽然一伏到底,恳切道:“夏后,杼儿是阿姊唯一的孩子,阿姊已逝,我这个做姨娘的本应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可如今杼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不错,是妾身照顾不周,还请夏后责罚!”
姚松染本来虽然行着跪礼,但她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故而只是简单跪着而已,并未俯身,如今这一俯,真是qíng真意切,不输贤良本色。
只是那原本总让我想起我娘亲的身姿,如今看来,再无半分相像之处。
我抽了抽鼻子,心想,敢qíng现在流行自请受罚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如此积极?遂去观望姒少康的神色,有没有一点点动容。
姒少康哦了一声,冷淡道:“这么说并没有人看到子午对季杼下手,仅凭一把刀,就断定她要谋害季杼了,是么?”
姚松染的指尖白了白。
与她一唱一和甚是登对的牧景天又冒了出来,低哑道:“夏后,就算臣未见得当时场景,也不难理解染夫人的想法,她若无谋害之意,无缘无故的在大公子chuáng前握把刀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姒少康微微侧目:“她是我亲自任命保护季杼的人,若有人对季杼图谋不轨,她拔刀阻拦,有何不对?若那人想要行刺季杼,她将刀夺下,又有何不对?”
“夏后!”牧景天自然懂姒少康话里的意思:“臣的女儿绝无可能对大公子图谋不轨啊!”
“绝无可能?”乍然多出的苍老声音让众人一顿,我向季杼的chuáng边望去,果然见那长脸老头低伏于地,发丝微微颤动。他停了停,又道:“夏后,老臣有话说。”
姒少康瞥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老头道:“你说。”
老头应了个事,道:“老臣年纪大了,捉摸不透那些年轻人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老臣只晓得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今日老臣见到一个很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小丫头,但老臣也见到了,这个小丫头在自己小命难保的前提下,还惦念着大公子的安危,提醒老臣去守到大公子chuáng前。老臣还见到了,那位牧掌事,形容失仪,满口疯言疯语,不仅处处维护那寒朝孽畜,还对夏后极其不敬!老臣已经老糊涂了,弄不懂这是什么qíng形,只把事实原原本本告知夏后,请夏后明断!”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来。
现在的人果真倚老卖老!伯靡叫我丫头也就罢了,这老头更绝,小丫头?小丫头!不看看我今年已经三十,儿子都快娶媳妇了吗?我也是曾统领全军的大将,大将啊!
伯靡朝我挤了挤眼睛。
姒少康高深莫测地盯了老头一会儿,突然笑了:“牧景天,你可听清楚了?”
这个人笑起来太要命,心都漏跳了一拍。
牧景天久久不语,半天,道:“夏后,便是同一件事,不同人所见也完全不同。还望夏后能查寻证据,再下定夺。”
姒少康嘲讽道:“你现在知道查寻证据,再下定夺了?刚才激愤行事时,怎么又不知道了呢?”牧景天当然无话可说,所以姒少康只是挑眉一顿,接着道:“一件事qíng,不论做的多么滴水不漏,做过便是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证据,自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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