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中兴_雨落小泽【完结+番外】(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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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杼期间醒来过一次,见我长跪大骇,拖着病体去寻他父君,自此再未回来。

  低头看看自己手,挥鞭磨出的茧,执剑练出的伤,还有战场上流的血、结的疤,褪去后残余的淡淡痕迹,待我不再日日疲于奔命,它们又真的能消弭于无形么?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玄青的衣角,深青的翘尖鞋,浓黑的细密边线。居高临下,但,无话可说。

  我想,若我不开口,这个人又能说点什么呢。

  所以我笑了笑,露出些许温柔神色,问:“诺儿还好么?今日都没去见他,恐怕他又该失望了吧。”

  我抬眼看他,不想却见到了一张比我还疲惫三分的脸,我微微愕然,但还是道:“姚松染和牧景天既然不肯放过我,自然也有可能对诺儿下手,我很担心他。你……你若不让我起身,便帮我……”

  “你先关心好你自己吧。”他突然道,冷冰冰的,打断我的话。

  我一愣,他俯下身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句辞别就想抹掉一切,子午艾,你做梦。”

  他的脸离我不过寸余,呼吸打在我脸上,急促而又小心翼翼。说着冷到极致的话,却像捧着一朵雪花,眼睁睁看它融化那般,绝望又孤注一掷。

  此时的我,就是那朵雪花,被他捧在掌心,化成了一滩无知无觉的雪水。

  他深黑的双瞳是致命的漩涡,我的神思,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被牢牢吸引住,无法逃离。

  心跳在一刹那停止了,接着又擂鼓般猛烈叩击着心房。

  他有片刻的犹豫呆滞,片刻又变得坚定不移。

  他伸出手,极慢极慢,抚上我的下颚,然后向上一抬,用双唇锁住了我。

  我尝到淡淡酒意,醇香甘洌,冰凉柔软,让我忍不住合紧双眼,深陷于黑渊。迷途中,我抓住了一线清明,想要抬手推开他,但终究无力垂落。

  果然,果然啊,我对自己说,你果然无法拒绝他,就算伪装得再好,假装不懂我们之间那些微妙的qíng愫,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可只要他姒少康一个动作,你就丧失了一切反抗的能力。

  但我也无所谓了,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他,天涯海角,再不相见,所以这注定埋葬在记忆里的一个吻又有何大碍呢?

  晌久,他放开了我,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唇角。他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难以掩藏的惊喜,让他一下子扫去所有萧索,变得神采奕奕,不可bī视。他似乎迫切地想要与我说些什么,一下子又难以措辞,无法言语。

  我看向他,平静地问:“诺儿,到底怎么样了?”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浑身一滞,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很快又镇静下来,微愠道:“他的身份,不可能安然生活在纶城,而且只要他在,我们就……”

  “姒少康。”我正视他,睫羽微微颤动:“不论有没有诺儿,你都是一国之君,我都是敌国旧人。没有人会同意的,你的国家,你的臣民,没有人会接纳我的。”顿了顿,不顾他愈来愈寒的目色,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和诺儿最好的出路,就是离开。找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活过这一世。”

  他站起来,高高在上:“子午,这不可能。”

  我摇头:“姒少康,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不欠你什么了。”

  他说:“你走不了。”眸中神色已变得连我都读不懂。

  如果当时,我能再警惕一些、透彻一些,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后悔与无措。

  可我只是随意地笑一笑:“为什么走不了,你应当明白,我若想走,没什么人能拦得住。等季杼伤好,我就带诺儿离开,姒少康,届时……”

  “你走不了。”这是他第二次打断我,让我不由得抬眼去望他,这才惊觉不对,姒少康那双一向温和儒雅的眼里居然毫不避讳地显出yīn毒颜色,他用几乎是审判的口吻,说:“因为,你再也见不到寒诺了。”

  诺儿失踪了。

  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晓得夏后令人带走了他,此后便再未回来。

  原来我长跪重夏殿,姒少康匆忙去做的,就是让我和诺儿骨ròu分离。

  他满脸的疲态,也是因为知道我不好对付,所以在此事上颇费了番功夫的原因吧?

  我知道姒少康容不下他,但姒少康一向宽和,我以为他就算不待见诺儿,也绝不会下令杀掉诺儿。

  也许我真的错了。

  他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乍看淡漠,骨子里却极重qíng义的姒少康了。现在的他,冷酷无qíng,只遵从自己的意愿,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君王。

  眼前浮现出那日的刑堂,石砌的台,鲜红夺目的血,血污里瑟瑟发抖的华儿。我只觉得被彻骨寒意席卷了全身,再无一丝气力。

  我不眠不休,寻了诺儿三日。

  夏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翻找起来,颇费些力气,但三日时光也叫我翻了个遍。

  却一无所获。

  我寻到了诺儿挣扎的痕迹,拖拽的痕迹,什么东西被砸碎过的痕迹,再往前细细搜索,就再也寻不到什么了。

  毕竟,这是夏宫,姒少康的夏宫,若他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易如反掌。

  我不甘心。

  我怎能甘心?诺儿那颗结了冰的心好不容易才被我打开一道裂fèng,若是姒少康此刻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qíng,那道裂fèng是不是也会就此封闭,再无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姒少康,我不欠他的,他怎么能……

  诺儿的房间,空空dàngdàng的,徒留了一张chuáng榻,榻上一chuáng锦被,我把手放在锦被上,它却温暖不了我。

  “别找了。”身后的人突然说了话。

  我在诺儿的chuáng榻上坐了大半个时辰,姚松染在门外看了大半个时辰。我不知她过来gān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是夏宫的女主子,姒少康要保她,我也没办法,只能不理她。

  她让我别找了,怎么可能,所以我的手仍放在锦被上,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姚松染猛地高声吼道:“我叫你别找了!”顿了片刻,咬牙切齿道,“我知道寒诺在哪里。”

  寒诺,这两个字让我浑身战栗,刹那间,我转过身,沙哑道:“告诉我。”

  “告诉你?我为何要告诉你?”她偏了偏头,昂起下颚,默了默,又缓缓地垂下眼:“但我若不告诉你的话,夏后该怎么办呢?”居然隐隐带了哭腔。

  夏后?我寻我的诺儿,与姒少康何gān?

  我不解地望着她,只希望她将诺儿的所在快快告诉我。

  她却不知我的执念,一步跨入屋内,眸子睁得大大的,尽是不甘与哀恸。

  “子午艾,你不眠不休找了三天,与我何gān?可凭什么,你在夏宫胡作非为,夏后要陪着你耗?你是自作自受,夏后呢,夏后呢!他为什么也要把自己关在重夏殿,三天,三天没有安寝!你不知道他中了十年寒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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