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前两日幂琰落桂灵夫人等一大帮子夫人的所作所为,觉得处在我的境地,还能这么有礼有节,没有动武动粗,已是相当克制懂事讲qíng分了。
他的手指一路划过手臂肩侧,顺着脊背滑下,在我试图改换一下姿势时突然发力,随后我从跪在王座前这一仪态温婉之姿变成了跪在王座上的他的腿上这一极不得体之姿。我连忙去维持形象,让自己好歹以正确方向坐着,他在一旁悠悠道:“听闻前几日,全宫的夫人都拜访了归素阁,我们艾儿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这种话是无需理会的,我继续在维持形象大业中努力,寒浇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拦着我:“难得见你如此打扮,今日是什么日子?”
“此处是朝见百官之所,请夫主注意。”他的手巍然不动,我补充道:“今日是我生辰。”
我总算恢复正常姿势,不过还是被牢牢锁在王座上。
这个位子注定不是个太平日子,我刚坐稳,就有朝臣求见。我立马弹起来,知礼本分地退开,果然这个位子不是人人能坐的。
寒浇没有胡来,睥睨之姿现于脸上,吩咐道:“去内室。”
将走未走之际,求见之臣已经入内,俯身拜礼。婢女轻巧地为我推开内室的门,陈设依旧,我挥退众人,伸手按紧耳后发簪,后背冷汗已经起了薄薄一层。
这个求见之臣,名叫牧和。
☆、下棋
这个内室并非寒浇寝殿,而是介于朝堂与寝殿之间的一间小室,设立之初只是因为寒宸殿主人实在是个有懒病的,嫌弃朝堂到寝殿的路太长,为了增加中午小憩时光,专门设了此内室。
出于在自个儿家里都能抄近道的神奇心境,寒浇格外偏爱这个内室,常常抛弃寝殿宿在此处,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很多男人不爱去找正经夫人,偏偏喜欢往小妾这里跑。
第一次进寒宸殿,我宿的也是这间内室。后来又进过寝殿,也觉出这内室的好。
寝殿大的渗人,孤零零的chuáng设在正中,四中帷幔层层,油灯冒着幽暗火光,忒有祭祀的味道,躺在chuáng上深觉天罗地网要将我收了去,冷汗流得格外欢畅。
那日后我们夫唱妇随,láng狈为jian,坚决抵制正牌寝殿,夜夜转战内室。
不想这回独处其中,心跳格外刺耳,竟有些到了寝殿的萧索之感。我除下发簪,青丝散了满肩,缩在chuáng角发呆,发着发着就有些昏昏然。
“艾儿。”耳边,极近,我啪地睁眼,差点从chuáng上弹起来。
寒浇一脸嘲笑:“别的夫人等夫主,都是娉娉而立,我们艾儿倒好,睡眼朦胧,真是别有风qíng。”
听说好几年前有个刚入宫的如夫人,给他行礼时走了神,没等他授意便自己平了身,被赏了二十棍后撵出了宫。不知道奉命等候时睡着是个什么罚法。
我爬到他身后,身手搭在他肩上:“夫主,议事辛苦,我给您捏捏肩,捏捏肩。”
他伸手脱了鞋,把双腿摆移到chuáng上,道:“过来。”
我心领神会,立马扑棱过去,笑得真诚:“啊原来腿也要捏捏,好的好的。”
他脸抽了下:“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捏腿的。”
我马上摆出敬职敬业的服务态度:“您说,要捏哪里都成。”
此后一段漫长时光里,他把我捏了个遍。
短命的新衣裳被寒浇撕得七零八落,我唉声叹气地换上月白旧裳,向门口行去。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啊,就是不知道珍惜好东西。败家。
木门刻了青松绿竹,减去几分皇宫里浓重的华贵味道,身后有人轻轻唤:“子午”,没有来由,没有后文,也没有熟悉语调,我来不及回头便出了内室。
寒浇他说……什么?
一路往前,心悸愈重,可怕的推论接踵而来。子午,子午?寒浇唤我子午?若不是因为子午压根就不是我的本名,若不是因为小九喊我艾儿,默禹一向叫我丫头,染娘华儿也仅以子午姑娘相称,若不是因为唤我子午的自始至终也只有姒少康一个人,我从来不习惯别人这么唤我,我才会无动于衷。
若是我刚才回了头,或者没回头,就只是有了一点点反应,是不是现在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
他起疑了。
寒浇对我起疑了。
他这种人,起了疑想消下去何其困难。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有让还没有看出什么的他存着这份疑惑,僵着日子过下去。小九每季度来看我一次,在这之前,生活如旧,所有欢声笑语,所有温柔缠绵,一样也不能少,一样也不能错。
我走出寒宸殿侧门,月白广袖下,食指尖刻在拇指心上,生疼不已。
天降狗屎运让我避过一劫,我以为这大波大làng已然过去,可以缩起来好好歇一歇了。老天爷摇摇头,摆摆手,没有的,这就想蒙混过关?做梦,早着呢。
噼啦一道天雷从殿外某个yīn暗拐角劈下来。
“子午。”
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刚刚寒浇那一声子午,子午,子午,再听到有人这么唤出来,我已经麻木了,麻木的我脸不红心不跳头不回眼不瞧,径直就打算走过去。
有条胳膊横出来,一下就把我拽进角落里。
那胳膊横出来时我分外想躲,但又觉得这是过王宫,咱身手不能这么好,硬生生忍了让他给我拉了进去。
眼前人jīng瘦jīng瘦,一身朝服。
我怒喝:“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说:“我是牧和,我知道你是谁。”闭上嘴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你也知道我是谁,你在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
“你知道。”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啊。”
“你不会。”
“来人啊!!!”
他怔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死瞪着我小声道:“你真蠢。”说完抄小路跑了。
值守的护卫匆匆赶来,发现他们平日里最爱捉弄人的艾夫人一副被人捉弄了的样子,傻愣愣呆在原地。
折腾了两回总算够了吧?这日子已经够jīng彩够刺激够心惊胆战了吧?天空中传来一声yīn测测的贼笑,不嘛,再来玩一局嘛……
本打算回归素阁就沐浴更衣,倒在chuáng上好好思考一下怎么抚平寒浇心尖这份疑,不想院里有客人。
客人是个稀客。我这个院子一向是个热门的院子,各路好姐妹时时来串个门,眼下这位着实不常来。我拂着袖子上前,笑道:“婍雪夫人,好久不见。”
婍雪这个妞儿,我对她的印象还真不错。整个过王宫,论姿色容貌,她不算出众,论温柔娴雅适合娶回家当媳妇,她绝对榜首。小九说,我向来不温柔,天地万物讲个互补互助,怪不得我喜欢温柔的。
我照这个思路去推演,华儿如此刚猛,势必喜欢yīn柔的,不禁很是为小九的未来发展曲线担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雨落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