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色十四的姑娘不是人人想见就能见得的,偏就有些个瞎嚼舌头的,说姑奶奶楼中的姑娘丑得见不得人!”艳人儿眨眨眼,明晰此事原委,遂喜笑颜开,“亏了长使想出这等巧法子,洛阳第一花匠巧剪的美人花卉摆上花魁擂台……妙啊!今儿便压一压牡丹坊老鸨那嚣张气焰!”
“妃色十四……”司马流风忽又睁开眼来问,“楼中十四位姑娘,却为何只让我剪来十二盆美人花?”
“十二盆足矣!”艳人儿沏了盏茶摆上桌面,“姑奶奶济身十四妃之末,开门迎客、添水倒茶这事儿由着我来做,不便争那花魁拔那头筹。另一位嘛,不提也罢!”
“十四妃之末的无涓姑娘原是楼中当家的!”司马流风一笑,推开茶盏,“货已上门,烦劳无涓请长使出来一见!”
“长使这丫头机灵,就是有了妙点子还瞒了姑奶奶,累得公子亲自上门送货!”十四无涓明眸慢转,暗自斟酌片刻,语声更为和缓,“我这就催她下楼来,公子稍侯片刻。”言罢,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司马流风本是瞅着老板娘步拾楼梯轻摆柳腰那曼妙背影,直瞅到她拐入二楼回廊没了影,便耷拉了眼皮子,犯困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地将脑门子磕碰到桌面,这才猛然惊醒,睁开眼时却不见上楼的人再下楼来,说是稍候片刻,眼下三盏茶的工夫都消磨了去,催人下个楼也无须这么久吧?瞅着厅堂内侧盘旋而上的长长楼梯,他忍不住叹了几口气,这才从坐得十分舒适的椅子上挪起身来,慢慢吞吞踱步至楼梯口,负手仰头往楼上喊了句话:“失火了!来个人哪!”
话落片刻,仍不见楼上动静,他这回喊得更绝:“死人了!来个人瞧瞧哪!”
楼里dàng了回声,如空谷回音一般,小小的一栋红楼竟也变得空旷寂寥!
楼下“失火死了人”,楼上却连个人影都瞄不到,司马流风此刻的感觉可有些不妙了,这才提了衣衫下摆,一步一扶梯地上楼来。
二楼回廊上十二间房,十一扇房门紧闭,唯独回廊南侧过道尽头的一扇房门虚掩着,门里头却没有丁点声音。他轻轻推门进去,问一声:“屋中可有人在?”
一室幽静。
第二章 娼门变生肘腋(2)
更新时间:2013-04-20 17:03:55 字数:3570
一扇绢质屏风后,猝然dàng出一声轻叹,如丝如缕的叹息飘在小楼空房里,像是有一只yīnyīn的鬼手在人背后抓摸了一把,脊背猛然蹿上一股寒气!
透过朦胧的绢质屏风,依稀看到内室闪动着一抹人影,举步绕至屏风后的内室之中,他讶然发现地上坐着一人,正是上楼半晌不见动静的十四无涓。她表qíng呆滞地跌坐在地板上,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正前方,不言不动。
“嬷嬷?”
他俯身轻轻一唤,对方如同受惊般浑身抖震一下,缓缓抬头看了看他,又缓缓伸手指了指前方,双唇翕张却说不出话,圆睁的双目中浮了一片过度惊吓后余留的茫然呆滞。
顺着她手指的方位,司马流风抬眼看到内室中搁置的一个浴桶,一件彩衣裙裳挂在木桶边沿。
看到这件裙裳,他心口猛一跳——三日前,夜来香便是穿了这种款式的彩衣裙裳夜半在风流鬼宅中沾得两袖花粉,而今,这彩衣上的半幅绮罗香袖浸在浴桶中,沿袖口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色彩黯淡了几分。
室内并无热气蒸腾,浴桶里的水已然凉了很久,却仍有一具身子泡在桶中。无涓脸色煞青地呆望着桶中沐浴的人,泛白的双唇翕张,久久才吐出些支离破碎的声音:“……这丫头,怎、怎、怎么把头给洗没了?洗个澡……怎么把头、头、头给洗没了……”过度的惊恐令她失了魂般跌坐在那里,不断重复嗫嚅着这句颇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司马流风只往前迈出小半步,便猛然敛足不前。一股异味从内室飘散出来,仍是那浓郁的花香夹杂着阵阵血腥味!浴桶一侧,赫然摆放着风流鬼宅中不翼而飞的第十二盆美人花卉。花卉上同样长出了一颗美人头颅:白白的眉骨,紧闭的眼角淌下斑斑血泪,砍断的颈项凝固一圈血痕!
摆在这个房间里的第十二盆美人花卉竟是格外的眼熟!
他认得,这盆花卉上的美人脸正是那晚的采花人,妃色十四楼中的长使姑娘!
浴桶中泡的一具胴体失了头颅,断颈处喷洒的血液染得满桶猩红之色!留下红绫帛画、委托他剪来十二盆美人花卉的夜来香此刻业已身首异处,独留一室沉闷、满目血色!再也无人来解答他心中疑惑。面对自己亲手修剪的美人花卉上“长”出的那颗死人头,一股yīn冷诡异的感觉,藤般疯长、透骨缠绕!
司马流风蓦地转身走出这间房,奔在回廊上。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扇扇地踹开二楼回廊上所有紧闭的房门,房门破开,十一间房门中的主人只剩了一具具躯gān泡在一个个浴桶内,浓烈呛鼻的血腥味飘在空dàngdàng的小楼里,死一般的寂静!
名动洛阳的妃色十四竟在一夜之间离奇地死了十二位倾城美人,倚陌红楼竟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藏尸的墓冢!司马流风一脚踏进去,犹如陷身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陷阱之中,不祥的惊兆扰在心头,正想抽身离开此地,楼下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楼门外有人喊了话:“我等奉知府大人之命来缉拿疑犯,方才街上有人看到疑犯进了这楼中,楼里的人听着,速速开门!不得窝藏案犯!”
砰然砸门声震耳yù聋。
倘若被府衙那位将十宗案子判错九宗的糊涂官给捉了去,身负十二宗命案那还了得?危机迫在眉睫,司马流风在二楼一间房中推了扇窗,窗子临了后街一条胡同,唯一的逃生出口便在窗外,他无奈再一次纵身往窗外逃。
二楼窗台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他闭了眼这么一跳,没落到地面,却砸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本是赶着马车来的,到了胡同口把马车停稳当了,那人跳下车来刚迈了一小步,一片yīn影挟呼呼风声兜头罩来,仰头便见一人从天而降,惊得那人赶忙伸手去接,司马流风便稳稳当当落到了那人怀里,毫发无伤已是万幸,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接稳他抱入怀中的那人满身的汗味,不是娇滴滴的俏红妆,偏是个一身蛮力的大男人!
怀里头接了个骨头轻飘的少年郎,赶车的男子那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想甩手扔掉“累赘”,低头却瞅见怀中少年眉心一枚“花”字朱砂烙印,不禁怔了一怔,脱口唤道:“流风公子?”
司马流风眨眨眼,瞧这车把势憨头憨脑、一身粗布衣衫,不似衙门里的便衣,转眸又瞄到胡同口停的那辆马车,心头微微一动,点了个头。
赶车的憨憨一笑,“今儿个可算碰巧了,俺家小姐让俺赶了车来接公子过府一叙!”
妃色十四楼中一阵喧闹,一拨捕快已破门闯入!与前来抓他的人只隔了一堵墙,司马流风却也不慌不忙,松散了筋骨惬意地躺人怀里,冲人一笑,“前门也有一拨人来请我过府做客,你还傻站着做甚?赶紧抢在人前头请我上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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