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双目低垂,抿着的嘴上有一丝筹措之意,秦羽人笑道:“这一日一人只卜一卦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七皇子定已经知道今日我那徒儿为你起过一卦的事qíng,若你真还所求,明日再来寻我亦可,我为七殿下留下此卦。”
玉珩长揖到底:“多谢先生。”
一路下楼,楼上还在反复念着,“君子以自qiáng不息……以厚德载物。”
自qiáng不息,厚德载物。
一念善,吉神随,一念恶,厉鬼跟。
玉珩覆盖下眼帘,在二楼处,扶着栏杆扶手,整个人沉沉静静、整颗心翻翻滚滚的站了一会儿。
此刻,有一瞬间觉得,他自己上辈子走了一生的夺嫡之路,败了,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多年的,惨淡经营,竟是全错的……
下了楼,宁石见他面色在夜色中越发的白,迎上来:“七爷?”
“我们回别院。”玉七脚步一拐,直接往皇家别院去,根本不做停留。
宁石看了观星台上的白衣人一眼。
自家少爷上了楼与下楼时,在那观星台上只待了极短的时辰,到底是什么话语,能让自家少爷不去寻秦相,不去告诉秦相自己被此刻所掳的事qíng了?
秦羽人看着玉七出了紫霞观,伸出手,朝天做个揖:“天尊,在下看见这身带紫气之人了,他额中黑气消散,这次凶险之后,确实已经改命,望这次他能从中悟道。”
从观星台上下来后,他站在通红的石柱旁又看一眼漆黑天空,对一旁小道人说:“你去告诉秦相,今日有人在紫霞山为非作歹,掳走了七皇子,都要吓死老道我啦,以后再出个这种事儿,老道就甩下这道观、脱了道袍下山吃ròu哩。”
玉七一路返回别院,紫霞中的皇家别院是栋三进宅子,旁有游廊一通到内院。
走到游廊中途,他脚步顿了一顿。
宁石见自家少爷在岔道口停了脚步,上前两步,轻声道:“季六娘子现下住在明兰院中。”
玉七不做声,抬了脚步,继续走。
出了游廊,站在月dòng门前,他目光转向明兰院。
庭院内一片静谧,花糙繁盛在夜晚也能看清这花儿的颜色,偶尔传来虫鸣声。
晚风拂起玉珩披风衣角,他微微一顿,起步向着那院落的上房走过去。
宁石见自家少爷进了明兰院,不言不劝,垂首,跟在他身后。
明兰院灯火明亮,屋外还有两个婆子在夜守,远远见了一身黑披风过来的七皇子,低声在门后唤了声:“碧朱姑姑,七皇子来了。”
等不及里面应声,婆子过去几步跪地给七皇子请安。
玉七脚步不停,一路沿着细白鹅软石过来,到上房门口,婆子掀起帘子,他迈进去,听见碧朱与红巧屈膝的请安声,“嗯”了一声,不问其他,只管往里面走。
红巧见他自个儿掀帘进了里屋,亦想跟进去,被碧朱拉住,无声朝她摇头,反被她拉住,带着她退出上房外。
看见等在门外的宁石,碧朱微微一笑,吩咐小丫头:“怎地不快去给宁侍卫倒杯热茶来。”
宁石拱拱手:“不必麻烦了,碧朱姑姑,七爷等会儿就要出来了。”
碧朱一笑,还是吩咐小丫头去了,自己拉着红巧拍了一下她的手。
她这一拍是让红巧放心。
她们的七爷从小就识大体,讲究皇家颜面,若不是他认下了里头的六娘子,要收了人,断然不会半夜还亲自过来再看一探。
但红巧的心哪里是宫里出来的那些玲珑剔透人能比的,对于碧朱的一拍,她全然不理解。
她时不时看看上房,紧紧拽着手中的帕子。
这个七皇子到底想要做甚么?她家姑娘是已定亲的小娘子,这样不明不白的被男子闯进房看了睡象,这事儿传出去,她家姑娘还有什么脸面,还活不活了?
只是想到张家的二郎,红巧又难过上了。
虽与庄家姑娘的事儿错在张家少爷,但自家姑娘真的可以跟张家退亲吗?季府里头真的会同意这事儿吗?还是明知张二郎不是良人,为了顾及季府名声,依旧把自家姑娘嫁过去了?
玉七进了里屋,在门旁不远处宫灯的照耀下,一眼就看见躺在chuáng上的季云流。
几步到chuáng边,站在chuáng几上,他自上往下看她。
这人睡觉安静规矩,只露出个头,其他全部被薄被盖住,被子素雅,衬得这脸越发白皙,连带唇都变成淡粉。
伸出手,他的手贴着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
烧倒是退去了,但额头的薄汗亦不少,大约是发汗退的烧。
玉七还未回手,chuáng上的人似乎有惊觉,伸出手就抓住了玉珩的手。
那速度很快,到底手上没什么力气。
玉珩下意识想抽回手,一顿,只微微一动,却由那素白的手握着。
“七爷,”季云流眨了眨眼,看清玉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带着低哑,“我渴,麻烦七爷给我拿些水,多谢。”
这人此刻应该尚未清明。
玉珩站在那里盯看了一会她的双眼,见她犹如喝醉的酒鬼一般,眼神迷离焦距对不清自己,就知她此刻意识还混沌着。
他没说什么,目光下转,看见自己被握着的手,缓缓抽离出来,带着手背上一丝温温的暖意,离开chuáng旁,去桌上倒了杯水。
几步走回来,却看见她又闭上眼,睡着了。
“不渴了?”玉七伸手拍拍她肩头,见她睁开眼,“喝两口水再睡。”
“渴,嗯!喝了再睡。”季云流仰起脖子。
迷糊了倒是问什么答什么,乖巧的很。
第五三章 要相诀绝
看她手脚身子绵软,起身很费力,玉珩倾身向前,手揽住后背一托,把她托了起来,另一边手递过去,给她喂水。
季云流低头轻啜杯中的水。
见她淡红嘴唇抿着杯沿一口一口喝着里面的清水,玉珩喉结动了动。
两人相隔太近,那肌肤雪白莹洁、双唇被水沾湿后整个娇艳yù滴的模样,全数落在他眼中。
明明之前在木屋中喂水时,都未曾觉得自己也这般口gān舌燥。
移开目光,玉七落下目光看着她伸在外头的手,开口问自己来这里除探望一下的另一话题:“季云流,你从哪里来?”
没声音应他,季云流无声喝水。
玉七目光再移到面上,问出自己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你是否通晓道家符术?”
季云流喝完了水,移过头,四下一看,“啊!”一声,脑中清明了,“这是回来了啊?七爷,我们何时回来的?”
眼前流苏纱幔层层,chuáng前的熏炉都是鎏金铸成,墙角五彩瓷大花瓶内cha着鲜艳无比的粉桃花。
浓郁的花香与熏香阵阵入鼻,不愧是皇家的别院中,这待遇就是与那些土炕不一样。
“在你昏睡过去时,我的侍卫寻到了我们,而后,我们便回来了。”玉七清幽的眸子看她,“你放心,你这被刺客掳走的事儿,紫霞观中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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