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救治动作重复,没有任何麻醉措施。因为县医院日常储备的药品并不多,这次意外事发太过突然,药品接济需要时间。为了把麻药让给做手术的伤员,厉坤硬挺着,愣是没吭一声。
男人成熟的上身bào露在初冬刺寒的空气里,背上新旧jiāo织的疤痕,是岁月无qíng,亦是军旅生涯的馈赠。
门口的唐其琛,沉默看完全程。
直到林德发现他,“欸嘿”一声,满怀敌意的语气:“你来这儿gān吗?”
唐其琛未答,目光落向厉坤。
厉坤坐起来,双手搭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等疼痛感缓过劲儿,他才抬眼与之对视。
一个幽深探究。
一个当仁不让。
最后,唐其琛先移开眼,淡声:“迎晨找你。”
然后转过背,不发一语的走了。
厉坤龇牙从病chuáng上跳下来,“林德。”
“来嘞。”兄弟之间默契,林德捡起外套,帮他穿上,期待问:“哥,我能跟你一块去看看晨姐么?”
厉坤眉峰一挑,佯装严肃:“我去哄我女朋友,你懂不懂事?”
林德被酸,哎呀哎呀直叫唤,“行行行,我不去凑热闹了。”
厉坤一瘸一拐地往外迈步,背影极尽嘚瑟。
他一出现,一直望着门口的迎晨便撑着胳膊想起来。
“再动一下你试试!”厉坤急了,张口带着威胁。
迎晨身子不便,只能瞪他以示不满。
凶归凶,但她眼里的安心和愉悦,藏也藏不住。
厉坤走过来,皱眉看她:“好好休息不行,嗯?非要找我,我有什么好找的?”
迎晨气息还弱着,一看他满脸刮蹭的血口子,难受得鼻尖都憋红了。
厉坤软了心,挨着chuáng沿坐下。
迎晨那只没打吊瓶的左手,就自然而然地摸了过来。
她指头尖很软,挠了挠厉坤垂在腿上的手背,厉坤别过头,一秒、两秒,最后无声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粗粝且烫,掩不住的小心翼翼。
厉坤深吸气,说:“好多年没握过了……弄疼你了,你就说。”
迎晨冲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厉坤半晌,才费劲的抬起胳膊,指腹往她眼角轻轻地擦拭。
“又哭又笑的,傻。”
指腹湿了一层,这句话说完后,那湿意更汹涌了。
厉坤安抚道:“你明天回杏城吧,那边医疗条件更好,好好养伤别耽误。”
迎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你呢?”
“我还得在这边待个几天。”
迎晨的脸一下子垮下去。
两人沉默片刻。
迎晨:“那我等你。”
厉坤:“我回去就来找你。”
两人同时间开口,一模一样的频率,两颗心往一处指。
迎晨这会儿,是彻彻底底地笑了。
———
听了厉坤的话,迎晨第二天便返回杏城,转院至省军区医院骨外科住院治疗。她重新接受了全身体检,qíng况与县医院的初步诊治基本一致。
这骨伤科的主任是孟泽的亲舅,对迎晨颇为照顾。
她在这住了三天,孟泽就来陪了她三天。
“晨儿,你吃苹果不?孟哥削的苹果,你一吃,这腿儿就能好利索了。”
迎晨不爱吃苹果,扭头,闭紧嘴巴。
孟泽塞不进去,气死了,“你不吃我吃。”
然后自个儿咬得嘎嘣脆。
再就是迎璟,对姐姐受伤这回事,依然是一副冰山高冷脸,但每天送饭来得特准时。
崔静淑的手艺在大院儿能排上号,迎晨抗拒这个人,却拒绝不了食物诱惑。没回都吃得gāngān净净。
等她吃饭的功夫,迎璟就在病房里到处瞧,甚至观察起迎晨腿上的石膏钢板。
那天他来了神,竟伸手往迎晨的石膏上敲了敲,评价:“这回声不错。”
然后抬起头,特认真地问:“下回我的电子狗,用这石膏也做一只吧?”
一旁正在喝水的孟泽,水全给喷了出来,望着眼前这位俊美少年,心想:“哎呦,小璟弟弟如此正派不苟言笑,莫不是个xing冷淡吧。”
到了第五天。
迎晨仗着元气恢复了大半,开始挑剔嫌弃养伤期间,只允许吃清淡食物这一医嘱。她给孟泽说了好几回。
“求你了,帮我去买包毛毛鱼,就那种一块钱一包的。”迎晨双手合十,眼里亮起星星。
“这事儿你甭想。”孟泽坚持底线,“你这伤还没好呢,吃了感染怎么办?厉哥找起麻烦来,我打不过他。”
迎晨啧了一声:“好端端的,提他gān吗?”
“提他gān吗?”孟泽坏笑,故意逗弄:“他是你男人,不提他,你还想提谁?”
迎晨脸色绯红,话全憋在了嘴里。
“哟哟哟,脸红了。”孟泽挑眉,“小晨儿,你好坏哦,说,是不是外头又有人了?”
“胡说什么呢。”迎晨别过头,隐着笑。
得嘞,吉祥如意全写在眼底眉梢了。
孟泽不再闹,感慨一声,“不容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俩啊,都是从生死线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厉哥硬,你也不软,将门虎女,般配!”
孟泽笑起来风流倜傥,“愿咱们小晨儿,要什么有什么,甭管生活还是感qíng——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迎晨感动地直点头,点完头了,对着手指,满含期待地说:“我不用大富大贵,只需要你为我去买一包一块钱的毛毛鱼。”
孟泽:“……”
迎晨是真想吃辣食了。
孟泽没遂她意,第二天,她还是想出办法,收买了一个在走廊上玩儿的小男孩,给他二十块跑路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毛毛鱼。
孟泽去公司了,现在离晚饭时间还差俩小时,迎璟也不会过来。迎晨拆开包装袋,闻着这味道就忍不住吞口水。
她咬了一条,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
关着的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迎晨做贼心虚,吓得半死,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毛毛鱼往背后藏。
而看清了来者后,她又惊,又喜……又恐惧。
脱了军装的厉坤,一身浅灰夹克,里头是深色的羊毛打底衫,同色系的裤子笔挺有型,两条腿直而长,是清慡利落的帅气。
他从四川回来了,践了诺言,第一时间来找她。
和好后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重逢,却成了抓包现场。
厉坤沉声,问:“你在吃什么?嗯?”
他走近,脚步慢而稳,目光点了墨一般,吸附在迎晨嘴上。
迎晨鼓着腮帮,不敢吞咽,冲着他摇头。
厉坤嘴角淡笑,极快又收拢。
他平静极了,走到chuáng边,挨着chuáng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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