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鹅_李贞观【完结+番外】(69)

阅读记录

  “……”我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张济帆重重叹气:“愿上天保佑我们家许尘。”

  我平时不信鬼神,此时却跟着张济帆闭上了眼祈祷。

  为化解我的无措与尴尬,许尘艰难起身,拉身旁的椅子,邀我入坐:“你坐这里吧。陪我说说话。其实,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我忠实履行陪聊职责,开始挖空心思找话题。他的药剂似乎会令人困倦,过了一会儿,靠坐chuáng头的他的眼皮开始不断下合,他却不知因为何故,就是不愿躺下,一直努力qiáng撑着。

  “我扶你躺下吧。”

  听到我的建议,他蓦然睁大双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他的动作似乎牵扯了哪里,他皱眉闭眼,似乎很痛的模样。稍待片刻,他才摇头拒绝:“不用了。”

  我顿时感到一阵心痛:“你是……不能躺吗?”

  他弯唇,目光落停我脸上:“不是。是舍不得去睡。我怕我睡着了,你会走。”

  这,什么狗屁理由……

  我立即起身,将他的chuáng头摇低,再扶他躺好,我的举动颇为qiáng势:“睡眠是最好的补药。快睡吧。”

  许尘:“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尴尬,稍顿片刻,我说:“你睡吧,我暂时不走。”

  “真的?”许尘握住了我的手。我实在无法忽略他双眸中绽放出异常耀眼的光亮。

  “嗯。”我立刻抽出手为他整理被子。

  或许是因为身体亮红灯的缘故,许尘的表达由之前的含蓄霍然变得直白。他的心思如此外露,我无法虚伪地假装问:许尘在想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为难。

  许尘qiáng调:“醒来的时候,有……朋友在身边,觉得好安心。”

  “睡吧。”

  许尘终于阖上双眼,不消一刻,他就睡得很沉了。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qiáng撑过来的。

  “36号?”护士捧着文件夹子走了进来。

  “他睡了。”我起身解释。

  “36号chuáng的家属是吧。”护士瞥了我一眼,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单子递给我,“拿这个去前台领东西吧。”

  我接着单子,是领用病房水卡等必需品。扭头见许尘睡得正熟,这会儿去领用正好。向护士问清前台方向,我拿着单子立即赶了过去。没想到排队办事的队伍蜿蜒悠长,队尾已伸入楼梯间,我奔到队尾,好不容易才轮到我。

  刚领到东西出来,正准备往回走。见许尘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他神qíng迷离,四处探看,整个人显得慌慌张张、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宝物。

  “许尘。”我喊了他一声。

  他应声匆忙回头,目光急切地四处搜寻,直到与我的目光jiāo汇一处。他微怔,遥遥看着我,一脸的失神。我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他一声。他呆滞的眼眸蓦然转动,紧蹙的眉也跟着一松,然后蹒跚又心急地朝我奔来。

  我:“怎么出来了呢?”

  他扶着我的肩,从头到尾仔细端详我,在他脸上我竟看到了委屈与泫然。

  “你没事吧……”

  我话未完,许尘猛地将我抱住了。我一惊,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怀抱。许尘却拥得更紧了,他声音哀切:“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忍再推拒,我轻拍他的后背抚慰。

  拿着住院必需物品,我扶着他回房间。我这才知道许尘为了外出,竟然擅自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他无视规则的行事少不了要挨批评。护士小姐气呼呼地训诫,许尘则乖乖聆听。等护士小姐一走,他立即阳光起来,轻轻淡淡地微笑着,看上去心qíng还不错。

  “你还笑得出来?”

  许尘气息活络起来:“原来,不听话是这种感觉……有一点点,微妙的痛快感。”

  听他的描述,他像是获得了某种全新体验。

  “你以后别这样了。这是健康,不能玩笑。”我严正。

  “好。”他说着,辅以乖巧的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探病时间就快到了。趁着医院住院部的管理人员还没来赶人,我终于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许尘,关于你生病的事qíng,你还不打算和小羽说吗?”

  如果小羽知道,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许尘于她的意义,不亚于生命。她要是知道,绝对不可能隐身不见。

  “她一定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我说了个理由。

  “我给你添麻烦了?”许尘表qíng一僵,竟然变得急切起来,“……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不是,这里还有专业的护工,我可以被照顾得很好。星星,相信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生病的人的心态。生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惹人厌烦。否定自己的惊惶的感觉,我同样领受过。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我想的是——”

  我还没有说完,许尘打断我的话:“小羽有自己的生活。”此刻,他看起来严肃又坚决。

  “你是怕她担心吧?可是,她要是知道你生病了还瞒着她,她会伤心的,也不能体谅到你的苦心……”

  “不是的!”许尘深深看向我,他自嘲式地坦白着,“我没你说得那么善良,我只是在警告自己,不能重蹈覆辙。我和她之间有个死循环。我不能让这个循环变成无限循环。所以我才不告诉她的。”

  我听不懂他的话背后涵义为何。但,我听得出,他们之间羁绊很深。

  “瞒是瞒不住的。你还是早点告诉小羽吧。”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说了这句话。

  访客时间到了,我要回家了。许尘犹豫,问我:“我手术那天你来么?”

  “来。”我说。

  回家路上。我停下来买了点东西。突然一股凉意从脖子灌入后背,原是楼上有水倾倒下来,肇事者慌忙下来道歉,说是小孩无意,并反复水是gān净的。

  我茫然摆手。

  我想要厘清所有的繁杂,却为何觉得所有的行径都是徒劳?前进或后退都是遍布荆棘的险途。

  一进家门,我转身先去了厨房。

  依次拧亮厨房的灯,明亮的灯光下,我到的是空dàngdàng的厨房。是啊,此时夜已深,厨房里怎么可能还有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律照川?

  流理台、餐台都整理得gāngān净净的。那碗我没吃完的面也早被清理,连那个装盛面条的大海碗都不见了。仿佛之前的那碗面,从未存在。

  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涌起一股qiáng烈的失落。

  我正准备关掉厨房的灯回房。突然发现厨房地上丢着东西,我走过去一看。是律照川之前给我的麻袋,此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保持着我最后丢弃它的模样。

  抛下它的人,是我。

  我小心将麻袋抱在怀里,带着它回了自己房间,用剪刀剪断麻绳,我抽出里头的东西。原来,不起眼的麻袋里藏这一颗枕头一般大小的“大奶糖”,得双手托着才能勉qiáng拿稳。

52书库推荐浏览: 李贞观